只是无论如何,都过去了。
“程将军不必如此,当时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明涵早就已经不在意了。若是将军没有旁事,明涵就先行告退了。”
我收拾好情绪,正欲起身向凉亭远处的碧螺招招手,程知节似是有些急了,上前按住我的肩膀,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就算当日李密大败之际,他带我投奔单雄信时都是一副沉着淡静的样子。
程知节凝视着我的眸子,认真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可好?明涵姑娘,你可知道,当时的秦琼并不晓得我们的打算,他只以为皇上下旨为你二人赐了婚,你不知道那一夜的他有多高兴,他怕自己太过激动会吓坏你,遂生生在屋外坐了一夜,这才冷静下来过去找你。”
我心下微微一颤,那一日,他始终勾起的唇角,他那眉眼之间的笑意,他的认真,他的小心翼翼,我都看得见,可惜我却没有明白。如果我知道他当时的心意,我又会如何呢?
“你走后,秦兄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整日沉默寡言,似乎之前的他从来就不曾笑过一般,他有空便憋在军营训练,有时不吃不喝,就只是朝着窗口坐着,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别说了!”
我猛地起身,程知节被我的劲道带的一趔趄,见我转身欲走,那人又在我身后拉住我的手腕,声音异常深沉隐忍,“我会让他在今日黄昏之时于城西的朱雀桥头相候,知节还有事,神女保重。”
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小院门口,院内的芙蓉开得正好,午后的阳光撒下耀眼的金黄,显得花瓣异常绚丽。我心下波扰不休,乃至于碧螺走到我跟前,担忧地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我都没有察觉。
秦琼吗?
我曾经最亲近的“表哥”,他竟然……这般喜欢我吗?
那我呢?当时的在意亲近,到底又称不称得上是爱呢?
此时在城西的集市上左右闲逛的我,分外想念起了我们家碧螺,我抬头恨恨地瞅了瞅身边某个一脸满足地啃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傻大个儿,彻底无语了。
天色已然接近黄昏,街市上却还是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李世民曾说,此处有一家手工灯笼坊尤为有名,唤作三世琉璃馆,听名字颇为神秘风雅,此间店铺的灯笼也往往一盏难求。听说该店主只在每月十七于洄乡河畔挂满灯笼,但求有缘人,不求百两金。想着今日便是农历十七,怪不得这般时辰还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身侧那人许是见我兀自出神,不甘心被忽视,遂忽地举起自己手上的糖葫芦,我感到唇上一丝甜腻清凉,凝神望去这才瞧见长孙无忌那厮正将自己啃过的那串糖葫芦塞到了我的唇边,我努力平静下来,矜持地推开他的胳膊,微微一笑:“平时倒不觉得长孙大人是这般平和开放之人。”
长孙无忌又咬掉一颗山楂,正嚼得津津有味,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大字—欠扁,“本大人平日里吃不着这种人间美味,若不是我们神女殿下,恐怕在下穷此一生也难圆此梦。”
好样儿的,甩锅数你丫最厉害。
听碧螺说,长安城内的集市大多都是上午开放,可就城西这么一处,每月逢二逢七都会全天人满为患,热闹非凡。长孙无忌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我午睡还未醒透彻,便被他往怀中塞了一件外衣,迷迷糊糊便出了秦 王 府,以至于我连碧螺在哪都未瞧见。
本以为他这般着急该是有何要事,谁知他却拉着我上了马车,一路奔到城西的町水集市,我哭笑不得,他这算是把初见时搞砸的庙会之旅给我变相地补回来吗?
伸手捂上我的眸子,那人笑道:“涵儿,你莫要如此看我,这和倾慕男子的眼神相去甚远,本公子伤心得很。”
我拿下他的爪子,皮笑肉不笑,他的手指纤细白净,就是有些微微咯手。
“长孙大人好眼力,因为我这明明是关爱白痴的眼神。”
长孙无忌笑容一僵,猛地咳嗽几声,似乎被口中的糖葫芦呛到,我忍着笑连忙帮他拍背顺一顺气,见他自食恶果的模样,最终还是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他瞧了瞧我的模样,亦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今后还会怨我吗?”
我的笑意未歇,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眼神中亦是微波荡漾,“长孙大人,我为何要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