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笑出声来,我看着他的模样,想着李世民如今不过双十年华,我一个二十六岁的姐姐唤他一声世民也不为过,瞬间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李世民似是想起什么,冲我凝神道:“明涵,如今薛举重伤不愈,西秦大军军心不稳,正是我方突击的绝佳时机,所以近日世民无法脱身护送你返回长安,但圣上有令,世民只得派遣一支骑兵,一路保护你回京,你觉得如何?”
他说话似乎总是这般温文尔雅的样子,可他的眸子却深沉似海,我不敢望进去,因为我知道我可能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其实方今乱世,一支军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路上无人刻意相对,那便是极好,若是有人得到风声伺机埋伏,那便是有去无还。
原来套路年年有,唐朝也不例外。
此时的我才悲催地发现,自己大学期间为什么要去学什么经济学,多学学大唐历史该有多好……
沉思过后,我抬头望了望李世民,勾唇道:“那明涵就先行谢过了。”
许是见我过于顺从,李世民果真微微眯起双眼,半晌,默默起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朝侍立在一侧的恒月嘱咐道:“你陪同神女一齐返京,路上不得有任何怠慢。”
恒月连忙跪地领命。
装作不经意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我微微阖眼,李世民不愧为日后的帝王,这番心计决绝,我当真是受教了。可惜已经死过两次的我,绝不会再如此单纯地听凭命运的摆布,这一次,我要为了自己努力地活下去。
我的穿越之旅并非像电视剧中那般可以顺畅无阻地走上人生巅峰,过上公主或皇后的逍遥日子,它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个充满阴谋的路程与结局。
一路上,青山明朗配上绿水清秀,峰峦相叠互相映照,是在现代所无法见到的静美景色。
“绿水遥遥青山却,薄雾寥寥白鹭稀。”
我单手撩开帘子,颇有些感慨地吟道,顺便瞧了一眼前后方随行的一众骑兵。
恒月拉过我的手,放下帘子,苦口婆心道:“神女殿下,您的诗美则美矣,只是这外面太阳晒,您还是小心些才好。”
我无奈地撅起了嘴,转而稍稍向后,伏在轿子内侧的软垫上,懒懒地眯起了双眼。
如此这般赶路已有五日了,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支队伍会带我去向何方,我只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时机,是的,一个逃生的时机。
忽地想起什么,我麻溜地起身,从脖子上摘下一串纯银项链,那还是江辰的姐姐在我和江辰的订婚宴上送给我的。我将它煞有介事地绑在恒月手腕上,缠了几圈,柔声道:“恒月,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物件,既然如今我把你当做妹妹,便将它送与你当做礼物,你要好生保管才是。”
恒月似乎对我突然的亲近感到些慌张,连忙俯身推拒道:“神女殿下,您莫要折煞了恒月,恒月只是想一心服侍好您,不敢有别的奢念。”
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望着恒月泛着些许泪光的双眼愣了一下,或许,她只是被随意卷入这场博弈的可怜人罢了。
掩了掩自己的些许异样神色,我笑道:“我说过今后不要再唤我神女,叫我姐姐就好。”
恒月似是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泪水蓦地就落了下来,“神……姐姐,谢谢你,谢谢你的赐名,谢谢你的善良,恒月感激不尽。”
我笑着拿另一只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就像当年父亲还在世时哄我那般轻声道:“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望着恒月破涕为笑的模样,我心下一叹,对不起恒月,对不起,我竟试探了这么单纯的你。
蝉鸣凄凄,夏夜眠静,马车外燃尽的篝火散发着最后零星的微光,而后,寂灭。
我一脚踏在地面的落叶上,引起沙沙轻响。惊悚地捂嘴,我小心翼翼地探头望了望周围就地安歇的士兵,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从马车上轻轻挪下早便藏好的包裹,我踮着脚缓缓走向一旁茂盛的丛林。前几日我之所以状似没心没肺地享受着沿途的光景,只是为了打消有心人的疑虑,然后伺机脱离罢了。
待我拼命赶了一小段路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转头望了望刚刚行过的方向,竟是一时愣在原地。马车的方向一派火光冲天,烈火借着东风,大有朝着丛林深处延伸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