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普通人下的蛊药。”崔景明说,“是云家的高手干的。”
宗恒脸色很难看,他说:“崔太医,此刻就派人去缉拿云舫之,来得及么?”
崔景明苦笑摇头:“王爷,这么干没什么用处,云舫之是云家掌门没错,他管着云家上上下下几百口这也没错,但他没可能指使谁去干这种事,这恐怕是下毒者的个人意愿。就算把云家的掌门从越州千里迢迢抓来,他也不见得能解这毒,只要下毒的人不把蛊药的方子拿出来,哪怕是云舫之,也只能望洋兴叹。”
宗恒做声不得
“再者,越州千里之遥,地处丛林,云家人又诡异难测,多年来与朝廷为敌,我们去缉拿,人家肯定要逃,等逮到云舫之那也迟了。如今情况紧急,咱们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可能的事情上吧。”
连翼在一旁焦急:“崔太医,你说来说去,简直一点法子也没贡献出来啊”
崔景明苦笑道:“连校尉先别急,照着目前这状况看,咱们只能这么办:一方面,老臣尽量拿药维持住陛下的状况,以免进一步恶化,另一方面,请赵王协助,去楚州找我们崔家的门主,虽然也可能同样云游四方,但是王爷,云舫之不好找,我们门主还是比较好找的,对治这种江湖伎俩,门主的水平远胜过老臣,若她在此,希望肯定大得多。”
宗恒也知道,武林人之间,中了云家的招就去找崔家救命,这已经是老惯例了,崔景明的提议,比派人去缉拿云舫之要有效得多,他当下就同意了。
男人们在商量对策,阮沅自觉不便打扰,便悄悄进屋来看宗恪。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正在发呆。
“阮沅?”宗恪听见脚步声,马上问。
“是我。”阮沅走到他身边。
宗恪咧了咧嘴,做出一个微笑的模样:“看看,老天爷惩罚我了。”
“惩罚你?”
“谁叫我不把好东西分给你吃的?”他说,“这就是一个人独吞的下场。”
阮沅强忍住眼泪,哼了一声:“你该反省。”
宗恪点了点头:“嗯,我正在反省呢。”
阮沅坐在他身边,想不出该说什么,她思忖良久,才问了一句废话:“一点都看不见了?”
宗恪点了点头:“一点都看不见了。不过,还好,老天爷留了情面,没变成傻子。”
他已经听见崔景明说的那番话了。
“我和泉子商量过了,今晚上我就留在这儿。”阮沅忽然说,“这几天,我和他轮流值班,再加上青菡,偶尔沉樱来帮把手。”
宗恪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你的差事,你不会伺候人。”
“我可以学,有泉子他教我。”阮沅微弱地说。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阮沅就成了宗恪贴身的护士。
夜间,躺在外屋床上,阮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耳听了许久,也没听见宗恪的动静。
他睡着了么?
想了半天,阮沅披上衣服悄悄起身,她走到宗恪的床跟前,轻手轻脚掀开帐子,他没睡,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要不要喝点水?”阮沅问。她确信,宗恪能听见她走过来的声音。
宗恪摇摇头。
又静了一会儿,她听见宗恪的声音:“这件事,没告诉宗玚吧?”
宗恪突然提起儿子,这让她意外,平日里宗恪几乎不在言谈中谈及他这个孩子,就好像他根本就没孩子一样。
“应该没人告诉他。”阮沅低声说,“告诉他了也是让他担心,何必呢。”
“嗯,等到必须告诉他时,再开口吧。”宗恪慢慢地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怎么都逃不掉的。”
阮沅慢慢靠着床坐下来,夜深人静,宗恪突然说起这些,简直像留遗嘱,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也许都还没等他知道,你的眼睛就好了。”阮沅努力安慰道,“到时就算告诉他,也是虚惊一场。”
“要是怎么都好不了呢?”宗恪转过脸,像往日那样望着阮沅,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根本看不到阮沅的眼睛。
“不会的”阮沅马上说,她的语气很坚决,好像要命令谁。
宗恪不出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于绝望中拼命求助的困兽,正发出无声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