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一个选择。
“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也无法继续追究。顺儿,不管怎样,这府里你是不能再呆了。”姜啸之淡淡说完,又转头对黑豹说:“不要惊动其他人,你一个人带着顺儿,收拾东西,送他去太傅府,他是那府里出来的,就交给太傅发落吧。”
顺儿的额头上出来了冷汗,落在周太傅手里,比落在姜啸之手里强不了多少,可是至少,暂时性命算是保住了。
知道已经没有申辩的可能,他又跪地给姜啸之磕了个头,这才起身跟着黑豹出来屋子。
俩人默不作声回到顺儿的住处,这只是他当差时暂时的居所,他在府外另有家。
收拾着东西,顺儿不禁潸然泪下,一面哭一面道:“到底是谁害得我?真是天大的冤枉!”
黑豹在他身后默然了一会儿,才道:“顺儿哥哥,老爷现在在气头上,他认定了你,你就算真是清白,也洗不干净。”
听出他话语里有向着自己的意思,顺儿像见着救星,赶紧一把抓着他:“好兄弟!哥哥从来没亏待过你,等老爷这两天平了气,你再帮着哥哥从旁说说,你哥哥我真的是冤枉的呀!”
黑豹笑了笑:“我会的,顺儿哥哥你放心好了。”
他说着,一只大手伸到顺儿的脑后,另一手按住他的下巴,同时一拧,扭断了顺儿的脖子。
半个时辰之后,黑豹悄悄回到姜啸之身边,他说,事情都处理好了。
姜啸之沉默无语,这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顺儿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这样丑陋无声的划上了句号。
但是至少,导致他死亡的那个人,一定会知道。
黑豹看着他,小声说:“老爷,明日回太傅府,老夫人若是问起……”
姜啸之仿佛从梦幻里醒来,他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
暗淡的烛光下,他的神色模糊难辨。
次日,姜啸之去太傅府告别,他的假期快结束了。周夫人发现他身边少了个长随,便问顺儿去了哪里。
姜啸之一脸为难,半晌,才告诉养母,顺儿昨晚得了急病,还没等医生到,就断了气。
周夫人听了,不由涌出泪来,顺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后来送去养子那儿,这么些年,这个小厮一直都很贴心。
“母亲放心,我已经吩咐好好安葬,顺儿的爷娘还在燕州,我也叫人把银子送过去了。”
周夫人听了,这才安下心来,她很是悲哀:“老两口接到的是银子不是人,这得多伤心……”
姜啸之只好不吭声。
周夫人以为他也为此难过,又安慰道:“生死是天命,阿笑,顺儿这孩子跟了你一场,你也没亏待他,这样就可以了。”
那晚,周夫人知道姜啸之要离开华胤,所以又依依不舍拉着他说了好些话,等到上了灯,才放他回去。
姜啸之回到侯爷府,他该走了,本来可以多呆两天,但是姜啸之不放心那边的事,他怕厉婷婷又闯出什么祸来——尽管她答应往后要好好生活,可是姜啸之不相信她。
他把该处理的公函一一处理过之后,在夜间打开了书房的窗子,秋季更深了,这种时节风很大,他本来不该开窗户。
但是姜啸之想透透气,自从顺儿死去之后,他就觉得这屋子里好像有死亡的气息。
冷风吹了好一阵子,姜啸之的情绪才算平复下来。
他依然嗅得到空气里的麝香味,它让姜啸之眷眷不舍。五六岁时,他最喜欢的味道是烧饴糖的香味儿,那种甜甜的味道,比最高级的蛋糕房散发的香味还让他着迷。后来这饴糖味儿就淡了,他成年了,喜欢上了别的东西:宝剑,名马,还有女人。所以钟爱的味道也逐渐变成了成熟的麝香味。
一想到回到那边,不得不忍耐那又刚又硬的汽油味,姜啸之就觉得太阳穴隐约疼痛。
然而差不多该动身了。
他叫来黑豹,又把剩下的事嘱咐了他一番,然后告诉他,自己今晚就过去。
“梁王那边,再没动静了么?”他问。
黑豹摇摇头:“之前和顺儿接洽的那个人,已经销声匿迹了。”
姜啸之默不作声,灯火掩映下,他茶青色的瞳仁闪烁。
虽然顺儿死了,但姜啸之并不觉得有多安心,他甚至觉得事情可能并非如此,梁王那边再怎么急于行事,也不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这件事,里面有不对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