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弦浑然冷冽,沉冷的双眸幽光四起,深不见底,目光微扫过宣绫靖那些微蹙起的眉心,稍有波澜漾开。
宣绫靖迟缓的慢慢吐息,好似在调整心疾的痛楚,但暗下,却是在思绪飞速转动。
桑莫所举的那张画卷里。
一袭星河落月裙,彩绣精美,碎星嵌月,将那身着此裙的少女衬出无尽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灵动,而那长长的裙摆拖曳其后更显出无限迤逦娉婷,惊艳绝色。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墨发似锦缎,皓眸缀星河。
张扬在风中,撩起那一身钟灵俊秀,勾勒在画里,绘出那一眸静观山河。
这竟是……她的画像!
不是云夕玦,而是她本人,宣绫靖的画像。
那一身星河落月裙,是她父王与母后亲手送与她的生辰之礼,自从父王意外驾崩,母后随父王而去,她就再不曾穿过。
绝不可能会留下这样一幅画像于世。
心绪一转,她便想清了这幅画卷的来源。
定是慕亦弦寻得画师通过罗成之口绘画而成。
不由感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传神的画技,堪堪通过旁人描述,便能绘得这般栩栩如生。
随后,却又不由悄然一叹,原来上一世她请师兄除去罗成,竟在无形之中破坏了慕亦弦的这一计划。这一世偶然留下罗成性命,竟然机缘巧合地让慕亦弦得到了她的画像。
宣绫靖暗暗拧了拧眉,脑海里缓缓浮现竹林中她“自己”那毫无气息尸体,又闪过那随着沙土碎屑跌入无底沟壑的月白身影,心绪飞转。
不知“她”的尸身,究竟去了何处。
那费尽心思潜入阵中,却只为偷走“她”的尸体的人又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不过好在,如今既然九伶楼毫无线索,那慕亦弦那边应该也是尚无线索。
至于小皇弟,父王早就派遣四名太傅陪同小皇弟化为普通百姓在各国游历,而五年前小皇弟也只闻讯回宫,匆匆登基后,她便将银哨暗卫交予他,又将他不留痕迹地送入民间。
上一世,小皇弟的行踪从未被找到过,她自是不担心。
她只怕,“她”的尸体落入有心人手中,反而,引出了小皇弟。
思绪清明,良久,她才故作忍下疼痛地缓了口气,回道,“认识。”
“这是……长公主,宣绫靖。”
她虚弱的话音一落,顿感整个欣沐轩的温度生生低了下去。
素鸢惊诧地抬头,眼中冷意四伏,况太医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才又继续。
而慕亦弦,凛冽的眼神彻然成冰,俊逸的脸庞,这一刻满是冷硬的杀气。
这一刻,宣绫靖仰望的视线里,好似又看见那幽暗难明的北弥皇城下,他一身银甲反射着烛火森寒的冷光,剑挑冷风,字字沉恨,断玉碎金。
“北弥皇室,上天下地,我誓死诛杀。”
他仅仅伫立在城门外,便让整个皇城都生生笼罩在一股天地死寂的寒颤中。
那一刻,她才知道,东渊与葵天兵阵不死不休对峙五年,根本不是野心勃勃要这北弥疆土,而仅仅……只为灭尽她北弥皇族。
……
送走太医与慕亦弦,素鸢才紧闭房门,一边伺候着太医开的汤药,一边担忧不已,“小姐,您这身体……不如去找……”
宣绫靖咽下苦涩的药汁,却打断了她的话。
她知道素鸢想说什么,阿玦的这幅身体确实不适合如今她需要做的事情,可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阿玦的身体里,更不要说“她”的身体已经死了,指望着回去,未免太过荒诞。
只不过阿玦这心疾之病……
也罢,与她本意相同。
不管是出于阿玦这幅身体,还是出于……不愿与慕亦弦多有交集,她确实需要加快速度了。
见着所有宫女都退下,宣绫靖才握了握素鸢的手,拉着她附到她唇边。
几句低语,素鸢双目一凝,瞬间染上了寒冬冰霜。
宣绫靖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掌心,素鸢才缓过一口气来的颤了颤薄唇。
“你去将此话告诉……况太医,他自会有办法转告给尉迟。”
沉默良久,素鸢才紧紧按住腰间的软剑,重重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筹谋,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