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别苑,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光烛火,恰好今日月光也被云层遮蔽着,只依稀钻出几缕微弱的光芒,依稀从窗口照进,才堪堪辨清屋内有两道人影。
“控制皇城数日,连安王怎么如此窝囊,竟还没自立为皇?”一道沉厉的嗓音响起,但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像是受了伤。
“师父,这可怪不得徒儿,徒儿已经明里暗里劝说过殿下好几回了,可殿下始终有所顾虑,没有东帝准确的情况传来,殿下迟迟不敢妄动。您也知晓黑铁卫的厉害,殿下有所顾忌不是没有道理。最可惜的是,让静穆王逃脱了控制!”紧接着,一道柔柔的嗓音响了起来,明显是名女子。
“静穆王倒无所谓,连安王还真有几分窝囊,他有那一纸金帛,名正言顺的,怕个什么?当初东渊大乱,被太后那般血腥手段打乱了所有布局,没能寻到机会拿出来也就罢了,如今举国无主,他竟也迟迟不动,不是窝囊是什么!”那低沉的男音愤懑地怒斥了一声。
屋内瞬间沉寂了下来。
好半晌,那一道女声才又轻柔婉转地道,“那如今,要如何是好?”
又是沉默了片刻,屋内才又再次响起那低哑的男音,“再过一两日,东帝应该就会赶回东渊了。”
“什么——”那女子明显一慌,担忧里还夹杂着深深的忌惮道,“那怎么办?师父您不是说,有办法制住东帝,他们根本不会再出现在这世上吗?”
“怕什么?”那男子低沉地喝了一声,声音里莫名也夹杂着几分凉意,“东帝再厉害,只要有软肋,就自有办法!”
听了这一句话,那女子似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很快恢复了心神,声音又恢复了起初的温婉轻柔,“那师父可是有何办法?我与殿下,如今又该如何应对才好?”
“眼下碰撞自然不是最佳时机,硬碰硬更不是最好的办法……此事无需着急。”那男声似在思量,明显更多了几分沉吟之色。
片刻,那低沉的男音才又响起,“这两日里,你再认真仔细地好好试探连安王一番,看看他是否当真还暗藏为帝之心?这么长时间东帝了无音讯,他却顾虑前后不敢称帝,不知是当真顾虑周全,还是……别有用意……”
男子说此话时,月光正好完全突破了云层,起初微弱的月华一瞬变得更为明亮了起来。
而这女子坐在屋内正对着窗口,皎皎月华轻柔的抚在她的额上,轻柔的面纱随着呼吸轻微的浮动。
看这容颜、打扮,竟正是连安王府的名伶歌儿姑娘,李府大小姐,李轻歌。
李轻歌眉眼一蹙,定定盯着那倚靠着窗户背坐的人,“师父难道是觉得连安王殿下是在戏弄于我,拖延时间?”
“并非没有可能。”那面容藏在阴影之中的男子沉沉地应了一声,嗓音更显得沉抑深晦,“你要知道,连安王绝非只有表面上的邪肆,更不是沉迷美色之人,身在皇家,又能隐忍报仇之恨,与太后周旋数年静待时机,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对你听之任之,万事小心,切不可太过自信。”
“是。”李轻歌应了这一声,这才起身离去。
等到李轻歌离开了别苑,那一直呆坐在窗口,由着月光照着背脊的男子才终于站起身来。
他倚着窗子,缓缓转过身来,容貌周正,却别有一股阴邪之气,面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惨淡苍白,像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那般,惨白地有些瘆人。
却并不是宣绫靖他们认识的人。
只见他微微仰头,任由冰冷的月华将他的双眼也染上了几分寒冽,嗓音仍旧低哑,却又似乎别有几分深沉。
“本以为风引穹能够成功,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功亏一篑!以前,你就喜欢热闹,黄泉如此寂寞,我总归你寻些热闹,诸国国祚相祭,天下人皆去陪你,如此,最是热闹了……你啊,最喜欢的便是热闹了。”
幽幽嗓音飘荡在寂寂夜风中,寒凉透骨,让人不寒而栗。
“东渊,只是开始……赶往西殊几日,倒是够了……”
……
东渊皇宫。
一间烛火明亮的宫殿内,杨菁珞面有疲惫倦色,似睡非睡地躺在一方软榻中,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怕是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