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给了李世旋隐含之下,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一个肯定的回答。
东帝并非轻易移情之人,更非薄情寡恩之人,那如今,东帝再不踏足飞凰殿,却日日出没她所在的欣沐轩,又为她做到如斯地步,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不曾移情,不曾寡恩,那她,会不会本就是帝后?
毕竟如今,帝后去世,可葬身何处,只有东帝独知。也许,根本未死呢?
李世旋在怀疑,她与云夕玦,是同一人!
这,就是李世旋此次前来的真意。
李世旋的玲珑剔透,从初识之时,她便知晓,却没料到,她竟会对这件事,猜测至此。
虽不全对,竟也差之不远矣。
言罢,李世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仿若堵在心口多时的闷气,也随着这一口,通体清凉。
饮罢,李世旋放下杯盏,站起身来,却在她身前,恭敬而认真地行了一个全礼。
宣绫靖没有出声阻拦,待李世旋行完礼,她才别有深意地出声道,“她曾是我,而我,已不是她。”
李世旋怔了怔,转瞬却想通了她此话的含义,眉眼间更是忽然漾起了轻浅清澈的笑意,仿若一直困惑在心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因为她是亲眼将东帝的默默深情与执著看在眼里,所以她不信东帝会轻易移情她人。
因为她不信东帝会寡恩薄情,所以,她宁愿猜想更为荒唐可笑的可能,那就是北弥长公主就是当初的月宁郡主。
可北弥长公主这一双仿若惊艳岁月时光,让天地星辰都为之动容失色的眼眸,却是月宁郡主曾经没有的,所以她也有所迟疑自己的猜测。
可眼下,纵然荒诞可笑,从眼前有着这样一双眉眼的人口中得到肯定,她却满心再无迟疑。
更何况,如她所言,月宁郡主曾是她。
那么,于她有恩的人,便是眼前之人,北弥长公主。难怪,东帝与北弥皇室明明有生死之仇,如今,却让北弥长公主自由行走东渊皇宫,甚至还传令,长公主之言,等同帝令。
依她那数月所见,东帝藏于心底的深情,早已蚀骨入髓,爱化深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自知,玲珑心思(二)
瞧着李世旋面有了然透彻之色,宣绫靖便知,她明白了了她的意思。
而她也不得不赞一句,李世旋确实生有一颗玲珑心。
李世旋杯中的茶水早已被她一饮而尽,宣绫靖又是为她斟满一杯,才又示意她坐下。
李世旋缓缓回过神来,眉眼轻浅如水,笑如浮云,轻松自在。
“您还活着,太好了。”
宣绫靖却是笑笑,回道,“世间荒诞之事诸多,本宫也未料会亲自一而再的遇上。”
李世旋抿唇轻笑,却忽然眉眼有些迷离,嗓音也多了几分感慨与深意,“许是上天……也不忍看东帝夜夜悲痛入骨、日日空寂无心吧。”
也不忍……
宣绫靖眉眼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瞧着李世旋似有回味的神色,便也明白,她此话所指,恐怕更多的,是她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李世旋日日夜夜将阿弦的这种压抑在心,独自舔舐与承受的悲痛看在眼里,才会悄悄为之心疼,悄悄为之动容,才会,毫无自知地暗生了情愫。
她不知,在她以阿玦的身份在东渊去世,又以自己的身份在南乔醒来这期间间隔的五个月里,慕亦弦是如何日日默念着那一句曾让她心怀生机的话,度过每一个寒冷透骨的夜晚。
她不知,那一句话里,“至少这三年里,还有她”那一句,是如何成为了慕亦弦扎根心底的唯一的希望。
但她却知,仅仅只是在她刚刚去世,慕亦弦守在欣沐轩她的灵前那七日七夜里,她看着那一双如子夜暮霭的眼眸一寸一寸空洞冷寂下去时,她心痛如绞,肝胆俱伤。
阿弦的悲痛,从来不表现于面上,可正如李世旋所说,那一种无声,那一种隐忍,反而更让人能够感同身受,就仿若,你明明想要伸手拉他,可却无处着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浸泡。
这种眼睁睁的无力感,更容易让人对他想要关切,想要亲近,想要安抚。而稍有变味,便会萌生他意。
而慕亦弦的一切悲痛与隐忍,恰恰李世旋都亲自看在眼里。
她亲眼目睹着慕亦弦的孤影荒凉,亲自感受着慕亦弦的无声沉痛,恍惚中,怎会没有一种错觉,她陪着他一同在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