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其中的一小碎块刚好溅落在殿门口,闪电一叱,整个夜幕霎那明亮如昼,而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明亮之中,反射出那碎块上唯一完整的雕刻字迹!
“季!”
季府的季!
原来,这羊脂白玉上,那被太后怒火滔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雕刻姓氏,正是蔺翔听太后之命谋夺家财的各府各姓!
而这玉玦,却也是宣绫靖故意为之,只当,是为所有如同季府一样蒙难的各府一同报仇,渡其往生。
蔺翔的结局,正如他卦中所指,劫中套劫,死劫难逃!
第四十五章诡异,担忧牵制
一场雷雨,一间暗室,一块玉玦,一副沙盘,不动声色间,便将那一池静水搅起了涟漪。
如今,整个东渊盛都,正恰恰如同宣绫靖所想,终于成了一个暗流四涌的鱼池。而他们所有人,俱是如同水上蜉蝣,不知水下暗流何方,各自暗查,各自提防,各自提心吊胆,时刻谨防那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跳出水面食其果腹之物的鲤鱼!
而就在这暗流四伏,蠢蠢欲动的雷鸣之夜,两辆马车却宛若局外过客,匆匆乘着夜色离去。
宣绫靖与素鸢乘坐在后一辆车马上,瓢泼的大雨,发了狠一般砸在马车顶盖上,车轮压在水涡中,溅起泥泞的水花。
泥水溅落在脸上,素鸢却怎么也不甘心放下侧帘。
宣绫靖心生不忍地想要将她的手拉下,那手却好似扎了根,无法撼动分毫。
素鸢双目沉冰,却又汹涌着滔天恨火,直至赤目殷红,目眦欲裂,所有压抑到极点的情绪才轰然反扑而上,直让她浑身遏制不住的激动到颤栗!
死了!蔺翔,终于死了!
素鸢瞳眸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收缩,却不甘心错过分秒的死死盯着那悬在盛都城门上,任凭雷雨肆意冲打的蔺翔首级。
眼前,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好似仍旧未被扑灭,熊熊燃烧着撕心裂肺的惨痛与悲怆!
马车急速没入无边夜色,明明已经离了盛都,明明早已看不见城门景象,素鸢那双赤红隐痛的瞳眸却仍旧死死盯着后方,一瞬不瞬,不甘闭合。
探出侧窗的脸颊,被急促的雨水打得生痛,溅起的泥水黏在脸上,满是狼藉。
宣绫靖好似又看见了八年前那咬着满口鲜血,却不甘心死去,仅凭一口气,都要生生亲手刺死那追杀了他们整整三个月的杀手的素鸢。
却突然,耳边传来极为压抑的呜咽声,低至尘埃,却生生泣在心上。
宣绫靖瞧着缩回身,呆呆坐在马车里,却满目空洞而茫然的素鸢,心疼地取过手帕轻轻拭去她面上的狼藉。
可那被雨水冲刷的毫无温度的冰凉面颊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如何也擦不尽那两行清泪。
生生压抑的八年的悲痛,如何能够轻易抹去。
宣绫靖轻浅若无的一声哀叹,将素鸢轻轻搂在怀里,让她放纵着八年来日日压抑的悲伤与思念。
……
夜终于尽了,素鸢也第一次毫无提防的哭累睡去。
宣绫靖瞧着那一双沉在睡梦中都微微轻颤的睫羽,突然在想,自己上一世,那与慕亦弦朝夕相处,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使命与宿命时,是否每夜,也是这样的睡不安稳。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没了雨声在头顶砸响,突然格外的幽静。
宣绫靖挑开侧帘瞧了瞧,浅浅的稀薄阳光拂过面颊,轻柔、祥和、宁静,恍然间,好似一身轻松的自由人,没有宿命,也没有他人的仇恨。
马车仍在笃笃地前行,穿过林间,踏出幽径,终于沿着尚存湿漉的官道驶到了一座小郡。
熹微的阳光镀在那城门古朴大气的“即墨”二字上,为整座郡县都笼上了一层安详。
而这两辆华盖锦阁的精美马车匆匆穿过城门,风尘仆仆,也掀起了这郡县一日的尘嚣。
宣绫靖眸中噙着丝丝担忧,看着渐渐醒来的素鸢,却被素鸢睇给她的那一副从未有过的真实于心的笑容微微怔住。
而后,宣绫靖唇角咧开一抹欣喜的弧度,安心地抚了抚素鸢冰凉的双手。
八年来,素鸢宛如凝固在眸底的冰层,终于打开了缝隙,开始让阳光透进去了。
尉迟晔若是知晓,恐怕会如同孩童一般的雀跃吧。
宣绫靖好笑地抿了抿唇,兀的回想起八年前尉迟晔教素鸢剑法时,费尽心思想要逗素鸢开心的傻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