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仙望着河道上的酒楼大船,船头那幌子随风招展,只觉微微有了些秋凉之意。
两人行在熙攘喧哗的大街上,一时不知往何处去才好。到了巷口处,有个叫卖的小贩哥儿,挎着个篮子迎上来,道:“二位是外乡来的兄弟吧?小店新做了甘草凉水,尝一尝罢!”说着,就从篮子里端出小碗来。两人见他面容亲切,也正好有些口渴,便接过喝了。
贺仙拿了两枚铜钱递给他,那小哥儿却笑着摆手,道:“这水不收钱。”贺仙与沈飞听罢,微感诧异——他二人一直以来都转悠在小镇上,哪里知晓这大城里的生意之道——只觉很有些过意不去。
那小哥收了碗,又笑着说道:“两位不如到小店来歇歇脚吧。”沈飞正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即刻点头答应,跟着去了。
贺仙走在后头,看着对街的大酒楼,暗想:身上那几两碎银都用来雇了车,这些天在途中住店吃喝,如今已是阮囊羞涩,晚上恐怕只能睡车上了……回神过来之时,已到了门前。
店是新开的,地方不大也不小,做的是包点小食诸类生意。这会儿未时刚过,来的客人不多,店里的小二也乐得自在。
方才送凉水那小哥见掌柜的外出了,也留下来,看沈飞和贺仙有些闷闷的,走去关切了几句,又顺带说了些店里的招牌小食,沈飞听得有蟹黄汤包子,突就有了食欲,点上一笼吃完,这才开了些胃口。
贺仙也不闲着,要了碟花生糕,边吃边听那几个店小二说着城里的闲事儿,说道有个门派,仗着以前救过先皇一命,四处欺压,耀武扬威,心道:这不就是御剑门吗?
果就听见有人说:“……那御剑门的人可不好惹啊,砍了他门人的手,你们说……唉,我看那位爷挺年轻的。”另一人道:“那是!长得还挺俊的呢!就是行事儿乖张了些……那刘三儿也是活该他倒霉的,都几天了,官府也不敢去管他这事儿。”之前那人道:“这回恐怕得管了。”
贺、沈二人听得与御剑门有关,即刻打起精神,问:“你们说的那位爷是什么人?”站得最近的那小二正想着要口沫横飞地讲上一段,突就瞄见外头,那掌柜的要走回店来了,嘴里发出“嘘”的一声,送凉水那小哥赶紧提上篮子走出去,其余各人散开。那小二长巾一甩,搭在肩上,弯下腰回话道:“去‘琳琅轩’看看吧。”
出了店,走到这条大街几乎尽头处,左右两侧一并十数间的商铺,砖瓦门户较此前的更为讲究,卖的都是些贵重东西,诸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书画珍玩之类,屋宇整洁,却行人稀少。
贺仙一眼便找见了“琳琅轩”这个招牌,店前刚用水清洗过,一把亮堂堂的大刀吊挂在门口处,甚是骇人,边儿上坐着店主刘三儿,耷拉着脑袋,胸前放了块木板,走近一瞧——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吾有一画,甚喜之,怎奈横遭恶污,弃之不舍,留之不欢,望有能化腐为奇者,移步前来,修复此画。若合吾意,百金相馈;若不合意,请留一臂。”
右下角落款处盖了个红章,印着“任离云”三个字。
贺仙看罢,再望一眼那把大刀,笑道:“谁敢帮他这个忙啊!”见那刘三儿眼圈泛黑,面颊凹陷,想必是这几日被折腾得寝食难安,不禁心生同情,暗想:这不是恃强欺弱吗?此等行径,未免太过霸道。
沈飞走到门前,扫了一眼店内,急冲冲问刘三儿道:“都跑哪儿去了!”本以为会有御剑门的在,哪知却一个人也没有。刘三儿猛然抬起头,惊魂不定,也不知道他问的什么,带着哭腔回道:“这位爷我……我啥都不知道啊!”贺仙拉着沈飞,暗暗摆手,要他不必追问——御剑门就在少林寺附近,还怕他们跑了去吗。
那刘三儿定了定神,见他二人面黄肌瘦,寻常百姓模样,也不像是走江湖的,这才松一口气,片刻后,立马换了副嘴脸,恶声恶气地道:“你们这两个乡巴佬,跑到这儿来干啥?都给我滚!一边儿去!”撒泼似的推他们出去。
沈飞几乎被他推倒在地,心中大怒,本欲骂他一回,想了想,诓他道:“哎!本还想着来管一管这闲事儿,既然你要咱们滚,那就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