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看向高容,还是个医学生?
游洛也不甘于后,“沈先生,我只读了《天工开物》,尝试做了点儿书里的小物件,可惜都失败了。里边说的风箱,纺织机等物真的能够制造出来吗,您这样的高门,有没有已经完善的成品让学生看看呀。”
这是个实干派的工科人才啊!
单伯文今日有些沉默,回答也简短:“我读了些农书。”
乐胥生拱手:“我不如各位志向,只捡了些商经来看,撰著的敛财手段在下受益匪浅,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他说的轻巧,心里却震动。医书农书之类,虽然珍贵但也不是没有。但商人地位低下,富商巨贾多数未读过书也不识字,做生意更是摸爬滚打,手里的门路心里的道道儿攥得比谁都紧,哪里肯被其他人知道生财之道,遑论用书记载了,都是代代口口相传,谁曾想到沈先生这里有这许多。
这些家伙尽捡些技术书看,书院里士农工商医倒都齐全了。
沈清和被这五花八门的知识问的头疼,他虽然卷,但也不是变态,若真把这些东西都学齐全了,可以去基建一个国家称王称霸了。
单伯文再三斟酌,终是开口:“先生,我们在阁中见到的这些载籍,都是稀世之珍,若是能推而广之,定是天下百姓的福泽,可否……”
沈清和却摇头。
单伯文虽知道机会不大,但也确实有些失望。
他也知晓是强人所难,这些书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传之秘,只是其中知识过于珍奇与匪夷所思,若真能实现,随便拎出一样都能给无数百姓一条活路。他们全村人基本都是租田种地,看天吃饭,这还算是幸运,外边多的是在各地辗转,没有户籍被撵着跑的流民。
凭此,他也只能求上一求。
沈清和:“你能这样想,很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想推广,便好好学习,中举当官,届时天高任鸟飞,能不能实现就看你自己的业务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现在一个纨绔,几个寒门,放在一起也不够人家一根指头碾的。抱了座金山还到处显摆,这不是四处叫唤让人来抢嘛。
此言一出,沈清和明显感觉到几人看他的目光多了不少敬意。
“多谢先生!”
单伯文朝他深深一拜。
“还有,我不是你们的专业课老师,不教这个。”
他拍了拍手,一个金色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十三四岁的小孩身高,牛奶皮肤婴儿肥。
“那个,大家好。”金脑袋被五双视线盯得不好意思,羞赧道:“初次见面,大家可以叫我系统……”
沈清和看他扒着门框扭扭捏捏的样子,一把将人薅进来。
“他是我助教,以后就是你们专业课老师,别看他呃…年纪小,系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有问题问他就好。”他拍了拍系统的肩膀,对着他的金脑袋金眼睛打量,“你这金毛金眼是不是太显眼包了?”
系统小声道:“这是我的初始形象,改不了的。”
沈清和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众人面色有异,解释说:“你们系老师天生异相,有超世之才。”顺手捏了捏系统的小脸蛋,“你可价值每天十点呢,我现在拢共也就请得起你二十天,要对得起我给你发的高薪。”
系统:“宿主,我只是提供陪伴服务!”
沈清和一副‘你说的都对’表情,“陪一个也是陪,陪一群人也是陪,小孩子要听话。”
如果是系统的话,007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是不是还不用吃喝拉撒,24小时待命。
他盘算一阵,满意道:“你果然是整个商城里最值钱的宝贝。”性价比很高。
系统耳朵红红:“那个,我也觉得是。”
书院院长是个年轻公子也就罢了,新的老师更离谱,竟是个真的‘黄毛小子’。但想到那一屋子的书,众人愣是一点儿芥蒂也生不起来,说不定先生家中弟弟,就当是报答,帮忙照顾孩子。
他们都去看那半大小子,被耀眼的金发金眼闪到,强作镇定安慰自己:虽然相貌有异,看上去是个乖巧孩子,应该是不难带的……
沈清和:“好了,回到正题。我安排一下课表,上午文化课下午专业课,藏书阁进门左手边第一排柜子,有你们这文化课的教材,一周时间,通读一遍然后选定学习方向,具体要求我会安排系老师和你们沟通。”
看学生们熬了大夜,精神不济,沈清和笑若春风,只是语气危险,“我不管你们是挑灯夜读,还是怎么样,在我课上要是敢睡觉,你们就完蛋了。”
“我下周验收成果,同学们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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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院,沈清和上了马车就往大内赶。
踩着百官退朝的尾巴入宫,礼部尚书沈兆带领进士队伍入宫,见自家儿子姗姗来迟,狠狠瞪他一眼。
沈清和讪笑两声,他的排名在进士中靠后,便插进队伍末尾。
例行搜身后,便被带着埋头走,穿过一扇又一扇门洞,朱红大门缓缓开启,朝阳悬在大殿正中,鼓乐不绝于耳,他们被安置在丹陛前,静候昭桓帝的到来。
和政殿他来过一早,属实不是什么好回忆。沈清和趁空去看身边同科,虽低眉颔首,却掩不住的期盼,唯有队伍最前头那人,全然不似旁人谦恭肃穆,头戴高冠脚踏笏靴,看背影是昂昂自若不卑不亢。
他忍不住用手肘去捅身边人,“最前头的那是谁啊。”
身边人朝前边看了眼:“你竟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你看他衣服上的缠枝莲花纹,便应该知道是越氏子弟。”
越氏。
这两个字他早已如雷贯耳,这个门阀横行,五姓七望中也是人上人的燕临越氏。
沈清和眯起了眼,“今日得见,越氏公子,还真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看起来很有眼中钉的样子。
身边人很赞同:“那是,越公子风采卓然,我等心向往之。”
等了有一刻钟,众人跪拜在地,唯有那进士头名的越氏公子只站着躬身作礼。行完五拜三叩礼起来,沈清和又问身边那个兄弟:“为什么他不用跪。”
那人翻了一个白眼道:“有越家鼎力支持,高祖才得以登基,特免越氏门人的跪拜礼。”
沈清和点头,又在心里给他们加了笔备注:学阀龙头,颠越不恭。
这buff叠满啊。
昭桓帝高座上首,考生每人一席。
殿试都由皇帝亲自拟题,以重大典。因而在殿试前无人知道题目,一是杜绝了舞弊风险,二是若前面有人侥幸中举进了殿试,却被发现资质粗劣名不副实,便可当场处置,以正视听。
换句话来说,就是针对像沈清和这样的浑水摸鱼之辈。
昭桓帝幽思片刻,提笔写字。
晋昌公公托起纸面,大声宣读:“陛下手书策问一道‘内治之政修,外攘之功举,修内治之政必先于爵赏刑罚,而举外攘之功必本于选将练兵’,考生作答。”
策问范围向来广泛,但向来脱不开‘国家时政焦点’这个大命题,目的是为寻经世之才,得治国良策。若只是死读书,断不能脱颖而出。
这题目,总结来说便是‘攘外安内’,若说外有强国胡奴虎视眈眈,那安的‘内’又是什么呢?
沈清和视线在最前排的越氏公子身上转了一圈。
题目一出,众考生或抓耳挠腮,或奋笔疾书。
虽然沈清和不懂策问,幸而大雍文章不如他所知的‘八股’一样体制复杂,倒也能蒙混过去。
察觉上头有人在看自己,沈清和一抬头,发现是刚刚念旨的晋昌公公正对着他笑,虽然有些莫名,也弯起唇角对他一笑。
案上纸张不染纤尘,他想也不想,饱蘸浓墨落笔书写。
御座上,昭桓帝看了眼自己的贴身大监,晋昌忙敛笑垂眸。
大殿两侧也有礼部吏部的大臣观考,金甲卫侍立两侧,殿内整肃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