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掩去嘴角笑意,眉眼弯弯。
好耶,又拿下一个。
剧情盖章认证的“精于民生”,沈明烛才不会放过这么好一个劳动力。
让大雍起死回生的三人组沈明烛已经用上了两个,还差最后一个。
他的目光移向许瑞章。
许瑞章很自觉,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脸色因激动而微微发红,铿锵道:“请陛下吩咐!”
哦豁。
沈明烛微微而笑:“用人养才为国家根本之计,直至如今,朝中还有许多职位有缺,朕想再增开一次科举,举贤选能。再而言之,国因时势而迁移,则学亦宜从时势而改变,科举的内容也该有所改变。”
“广纳自古之典籍,做《全书》,为天下学子之表率,此事,非太傅不可。”
许瑞章比起他们更像一个纯粹的文人。
有的人苦读,是为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许瑞章的功利性要弱上许多。
他对文学一道是有足够的虔诚和热爱的,爱书、爱画、爱斐然词章、爱发人深省的惊世言论。
他向往孔圣人在世时的百家争鸣,也坚定地相信文字的力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每一个读书人最大的志向。
许瑞章大喜过望,深深下拜:“臣替天下学子,谢过陛下。”
沈明烛扶起他,“朕也就是动动嘴,剩下的事情,还要倚仗太傅。”
许瑞章郑重道:“必不负陛下所望。”
两人踌躇满志下去办了,沈明烛看着他们的背影,满眼欣慰:“年轻人,还是有干劲。”
沈应:“……”
宋时微:“……”
国公和太傅的年纪比沈明烛的翻了个倍还多。
宋时微好笑地看着他故作老成:“陛下总是有这种本事,三言两语叫人为你死心塌地。”
“还好还好,人格魅力而已。”沈明烛试图谦虚。
宋时微嘴角含笑:“臣当初也是这么容易就被陛下说服,为陛下卖命的吗?”
沈明烛不满:“宋先生,别说的这么难听,怎么叫卖命?分明是你我志同道合,故而一拍即合。”
宋时微不置可否。
好歹和“真实的”沈明烛朝夕相处数月之久,这些人之中,怕是没人比他与沈明烛更熟悉。
是以宋时微与沈明烛相处起来也最轻松肆意。
沈明烛在野望、手段、能力方面可堪为古往今来最出色的帝王,但在待人上又随和得太不像个帝王,叫宋时微实在生不起畏惧。
沈明烛认真道:“先生,朕还有一件事,此事唯你能帮朕。”
宋时微便笑,“这是轮到臣了?”
沈明烛没理会这句调笑,神色郑重:“自先皇起,朝中官制冗杂,权责不分,一个闲职上挤了十几个吃白饭的官员,真正干活的却没几个。”
“朕决意撤除冗官,改革官制。”他说:“这件事情别人做不了,哪怕是国公和太傅,朕知他们忠诚,可他们为官多年,朝中亦有亲朋无数,会动摇,会迟疑,会手下留情……可你不一样。”
沈明烛望着他,缓缓便笑了起来,眉目漾着光,“你不一样,你如此年轻,热血难凉,锐意进取,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有你有这样的底气和这样的决心。先生,还请助我。”
他还称呼他“先生”,一如在西境时。
而对一个谋士来说,“先生”这两个字,实在太具有杀伤力了。
宋时微能清醒地感知自己的理智寸寸崩塌,他悲哀地意识到——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得为沈明烛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
“先生?”沈明烛无辜地眨了眨眼。
宋时微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般顺从自己的心意,“愿为陛下驱使,至死方休。”
沈明烛“啊”了一声:“什么生啊死的,太严重了。”
宋时微没有解释,他起身告辞,壮志满怀:“臣今晚就拟个章程出来给陛下过目。”
宋时微风风火火地走了。
沈应:“……”
他看了看眨眼空荡荡的御书房,沉默片刻,半晌挤出几个字:“陛下不愧是陛下。”
这话术一套接一套的。
“过奖过奖,皇叔也不愧是皇叔。”沈明烛笑意盈盈地回,伸手又动作自然地扔过去几本奏折。
沈应:“……”
第154章
沈明烛最终拗不过沈应和许瑞章, 办了个简简单单的加冠礼。
毕竟这两人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老师,还是有资格在沈明烛面前说上几句的。
而沈明烛素来吃软不吃硬, 只消多求他几天,他自然就不忍心拒绝。
在沈明烛的话术指导下,大雍的使臣也成功从狄戎那儿收到了贺礼,明面上,两国只此达成了和睦相处、守望相助的共识。
实际上彼此都清楚,合约这种东西, 要是哪方有了必胜的把握,随时有可能撕毁。
大雍自此开始了为期一年的休养生息。
这一年来, 大雍朝日新月异,朝堂在皇帝大刀阔斧的改革下焕然一新, 朝臣中也多了许多新面孔。
年轻的臣子带来更磅礴的生命力, 几乎每次早朝,都能感受到皇朝切实的进步。
为此高速发展带来的代价,就是所有人都被沈明烛使唤得团团转, 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沈明烛是个大方的皇帝, 在他手底下干活虽然累了些, 但俸禄还算丰厚,事情办得好还有奖赏。
沈明烛也一样很忙。
看似分出去了很多活,然而他依然是整个皇朝最辛苦的一个人。
朝臣们每隔六天还有两日休沐,逢年过节也有休假,但一年到头,宋时微几乎没见过沈明烛休息。
他有数次深夜进宫,夜色里灯影幢幢,年轻的帝王用手支着额头阖眸假寐, 眉宇间有遮不住的疲惫。
然而等到听到动静抬起头,又是那个神采奕奕,眼神中亮着光的沈明烛。
宋时微没法不心疼。
他有一次忍不住问:“陛下,何必这样心急呢?我们又不是等不起。”
他们俩多年轻啊,沈明烛才二十,正值壮年,有的是时间去实现一个河清海晏的理想,何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狠?
沈明烛只漫不经心地回:“朕是等得起,可百姓等不起。”
天底下还有一人还在挨饿受冻,他便一日难以安寝。
“更何况,”沈明烛笑着说:“如果朕只是一平头百姓,朕也希望当朝皇帝能是一勤政爱民之人。”
易地而处,将心比心,仅此而已。
宋时微张了张嘴,他想说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事实就是你才是皇帝。
且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何必还要这样苛责自己?
可宋时微说不出来。
他也想尽全力替沈明烛分担些许,可沈明烛的工作,好像永远也分担不完。
过了冬,开春,度过夏至,又是一年秋。
正当沈明烛思忖着兵强马壮,是时候挥师北上之时,前线传来战报。
——秦铮先一步撕毁两国盟约,北渡黄河,夺回山西、河北、关中一带失地。
民间一片欢腾庆贺时,朝中却惴惴不安,气氛都凝重了许多。
还是那句话,不论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不论做成了多正确的事情,未经陛下明文下旨,擅自动兵就是该死。
此为大罪。
如水一般的弹劾奏折向皇宫飞去,对秦铮颇有好感的沈应、郑孟贤等人也只能沉默不语。
无他,这件事确实没办法辩解。
就算是当年西境,在不知道沈明烛就是元复举的情况下,他们几乎都做好了攻打的准备。
除非现在告诉他们宫里这个沈明烛是假的,漠北青翼军里才藏了一个真正的沈明烛,否则此事难以回圜。
沈明烛也知道这些攻讦秦铮的人未必是什么政治斗争,甚至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