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6沉思道:[他不提还好,一提我才发现主角这么能闹腾。]
余逢春很安详:“孩子嘛。”
这三个字,跟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都是亲戚等,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从窗户边数落个痛快的晏叔原回过神,看到师弟在安静听训,心里的气终于痛快了。
他走回桌边,嘱咐道:“他也罢了,你要是再收徒,可不能这么娇纵了。”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明远一眼,不知是暗示还是警告。
余逢春也跟着看过去。
两束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邵逾白表面维持着明远的壳子,背地里却紧张起来。
真要收师弟?
尽管邵逾白自觉已经大彻大悟,可心从不听道理,说到底还是不愿意。
要是等他死了,师尊再收师弟,他不知道,自然万事大吉,可是如果现在就收,他作为师兄,还得备一份礼才行……
邵逾白心里各种胡思乱想,余逢春却摇了摇头。
“不收徒弟了。”他说。
闻言,两人心中都惊了一下。
晏叔原问:“不收了?”
“嗯,不收了,”余逢春道,“有一个冤孽不够,还要第二个?”
普天下,对徒弟如此尽心尽力的师尊不是没有,只是没人能做到余逢春这个地步。
真真是冤孽。
晏叔原今天叹的气比这一年都多。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放弃,“既然如此,我也说句实话,他在魔域这些年,其实不错。”
一统魔域,结束了那块土地混乱割据的局面,有些法纪比名门正派的还严苛,昔日肆意屠杀的魔修已经不多见。
即便入魔,邵逾白身上还有余逢春留下的影子。
不然晏叔原也不会和他保持联系。
余逢春颔首:“我知道。”
……
晏叔原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一块通讯玉牌和一袋子灵石,让余逢春换身衣服。
他是凌景宗宗主,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千头万绪,不能离开宗门太久。
余逢春半躺在床榻上,把玉牌抛到半空又接住,邵逾白盘腿坐在床边地上,正在擦剑。
在余逢春记忆里,他那位徒弟,心思纷扰的时候也喜欢擦剑静心。
也不知道是把他当了傻子还是真没意识到,行为处事和从前如此相像,多惹人怀疑。
余逢春把玉牌扔进他怀里。
“替我拿着。”
邵逾白没说话,默默将玉牌收入袖中。
“你其实和他有点像。”
余逢春突然说。
“……”
邵逾白擦剑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是虚假的疑惑。
余逢春解释道:“不怎么说话,喜欢贴着我,个子也像。”
这算什么?
余逢春又比划了一个大约只有九寸的长:“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有这么点大。”
说完,他呵呵笑了两声,像是觉得很有趣。
邵逾白很确定即使是刚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这么短。
所以师尊只是说着玩。
“我和他已经有两百年没见了,”余逢春还不满意,又说,“也不知道他认不认我这个师尊。”
认的。
邵逾白从心里说。
一见你面就给你跪下。
四处流窜不小心听见他心声的0166:这很恭敬了。
可惜这种偶然监听到的主角心声受规则保护,不能透露给宿主。
不然余逢春知道自己的未来男朋友对自己这么恭敬,还要见面就磕头,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
……
第二日一早,余逢春再次查看灵线时,发现线断了。
那只妖兽死了。
真有意思,一进魔域就死掉了,也不知道是遭遇意外还是被提前截杀。
余逢春收起灵线,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邵逾白。
0166上线告状:[他刚才偷看你来着。]
余逢春:“心虚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邵逾白等了一会儿后才看过来,眼神疑惑。
余逢春冲他摆摆手,把人叫到自己身边。
多说多错,于是邵逾白在余逢春面前的时候基本不出声,只是用眼神表达问题。
余逢春笑着问:“我带你去见那个和你很像的人,好不好?”
多亏了晏叔原离去时欲言又止的眼神,现在的余逢春终于把粗布麻衣换下来了,着一身颜色雅致的束腰长袍,头上戴着斗笠挡光,斗笠上粗糙的编织并没有破坏这份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淡泊雅趣。
邵逾白心里是很不想的,但明远绝对不会拒绝。
于是他点点头。
“太好了。”余逢春照旧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会合得来的。”
邵逾白:“……”
他心里很苦涩:是啊,当然会。
*
*
所以当花以宁在堕月殿外,看到一个面容清俊的仙人,而这位仙人身后还跟着自家改头换面的魔尊时,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也是正常的。
“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从一个化魔期的嘴里发出来,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余逢春等他缓过劲来,才笑眯眯地开口:“不知这位是?”
他没有暴露境界,一举一动亲和友好,但能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直接站在魔尊的堕月殿外,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更别说他身后就站着本尊。
花以宁心中一转,道:“我叫花以宁,道友如何称呼?”
仙人笑道:“我叫余逢春。”
“哦,余逢春。”
花以宁点点头,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
然后,他反应了过来。
“你是余逢春!??”花以宁尖着嗓子重复一遍。
余逢春笑着点头承认。
天爷嘞,见到活着的东君了。
花以宁不想承认,但他其实经常在心里给这位似乎已经死了东君上香,祈求他保佑自己的徒弟不要发疯,实在没想到能见着活人。
可惜魔尊就在后面盯着,花以宁心中激动,但面上很快恢复平静。
他恭敬地问:“不知东君到此,有何贵干?”
“不要叫我东君,实在当不起,”余逢春说,他把斗笠背到身后,“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魔尊,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我进去?”
魔尊?
魔尊不就在你身后吗?
花以宁大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魔尊正盯着自己看。
行,明白了。
花以宁一躬身:“您稍等。”
说着,他煞有其事地转身回到正殿。
果然,魔尊已出现在大殿中央,见花以宁出现,回归本体的邵逾白淡声道:“请他进来。”
“哎,好!”
花以宁又出去,见到余逢春正在打量大殿外面矗立的石柱,身后跟着的躯壳仍然是魔尊的眼神。
“魔尊请您进去。”
要怪就怪邵逾白不喜欢周围有活人伺候,再加上花以宁今天运气好也不好,才正好撞上余逢春来,不然跑腿的活儿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看着迈步走进大殿的背影,花以宁抬手擦了把汗,左顾右盼,趁着没人看见,偷偷摸摸地冲着余逢春的背影作揖。
多多保佑多多保佑。
……
迈入大殿,余逢春先感觉到的,是一股刺骨的冰凉。
正殿内极其空旷寂静,四根由千年寒玉铸成的柱子伫立四边,上方雕刻着狰狞可怖的魔修符文,冰冷刺骨地投下一片高且阴森的暗色,穹顶上有九重星轨轮转,偌大的空间里脚步声清晰可闻,甚至带着隐隐约约的回响。
余逢春走到大殿中央,停下脚步,看清了那个坐在高位上的男人。
一别二百三十年,对修士来说,短短二百三十年,似乎只是个数字,但对他们二人来说,已是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