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邵逾白再也不想忍耐,抬手压住余逢春的后颈,吻在他的唇角。
“不是的,”在亲吻的间隙,他哑声说,“我心悦师尊,此心至诚,天地可鉴。”
余逢春笑了。
一滴难以分辨情绪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邵逾白的脖颈。
他为人师尊,必定事事站在徒儿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将一团炽热难言的心血尽数压回心口,当做无事发生。
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
盼着自己身死道陨之后,从尸身血海里抱出来的小徒弟仍能干干净净地过一辈子,不必知晓师徒之间的龌龊,更不必被前尘往事纠葛——
偏偏邵逾白不肯放手。
于是断线重续,姻缘再结。
……
夜幕覆盖下,穆神洲缓缓下起一场细密的雨。
山顶三间竹舍,只有一间透出隐约的微光,雨声缠绵中,有更细微暧昧的声响,湿润地潜入雨夜。
竹塌本该冰凉硌人,可余逢春躺上去的时候,却只觉得软绵暖和,像是要陷进去。
湿润的亲吻顺着唇角一路向下,点在每一处让他想要蜷曲躲避的地方,想躲又被强行止住,只能敞开着身体忍耐等待。
“师尊……”
有亲昵的呢喃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炽热的呼吸,比亲吻更难耐,余逢春不受控制地仰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像是承受不住的求饶,又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身上人的眼神瞬间暗沉下去,有欲望在翻涌。
梦中的婚礼不算。
今天才是他们的大婚之夜。
……
……
……
雨夜之后,穆神洲山顶一片清凉之色。
余逢春从梦中醒来,还未起身,便嗅到枕畔有清新花香。
侧头看去,是一枝刚从崖上攀折下来的娇嫩桃花,花蕊上的露水颤巍巍滴在枕头上,运出一片略带凉意的湿痕。
余逢春盯着花看了一会儿,坐起身,刚好有人推开门,带着一身花香水气回来。
邵逾白甫一进门,甚至不需要思考,眼神便直勾勾地朝床榻移动,恰好看到余逢春搂着锦被坐在塌上,鸦青色的发丝垂落如瀑,晨光朦胧,在昨夜缠绵的细碎红痕上铺上一层柔软的暖金色。
他还是困倦的,眼神有片刻茫然,等邵逾白来到他面前,他才醒过神。
“又折了桃花?”
邵逾白“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捻起余逢春雪白中衣的衣襟,替他归拢好,直到看不清大片白皙上的点点晕红。
余逢春随他,只是将花枝拿在手中,笑道:“再这样,后山悬崖上的桃花都要让你折干净了。”
“后山桃花比云霞还多,即便每日一折,恐怕也要耗费数月。”邵逾白道,很实诚,就是一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余逢春。
余逢春很惊奇。
昨夜跟疯了似的,直到天光熹微也未停,余逢春怎么劝都不管用,还被哄着又闹了许久,到后面连动都懒得动了,随便他摆弄。
怎么一到白天,就变了个人,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真稀奇。
“我小看你了。”
打量着邵逾白耳边浮现的红晕,余逢春意味深长地说。
邵逾白没听明白,想问是什么意思,余逢春却不再搭理他,起身换了身衣服,走到屋外。
待机一整夜的0166终于有了出场机会:[你真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它还记得昨天余逢春所说的藏书阁惊喜。
主角本来因为自己爱恋师尊心生愧疚,觉得余逢春是怜惜他时日无多,因此有心结无法解开,偏偏余逢春设计让他知晓,其实两人早就心有彼此,只是阴差阳错始终没有说开。
这么一来,邵逾白都快高兴疯了,哪里还在意其他?
余逢春得意洋洋:“我超棒的。”
0166附和道:[是,你超棒的。]
话音落下,竹舍内突然传来一阵波动,有魔气溢出。
余逢春眉心一动,重新返回舍内,刚好看到邵逾白面前浮现出一层模糊的人影,看衣着装扮,是花以宁。
“尊上。”
虚影中的花以宁先对着邵逾白行礼,尔后转向余逢春,再次行礼,语气恭敬:“东君。”
余逢春一挑眉,走到邵逾白身边:“这是做什么?”
邵逾白不答,先给余逢春移来椅子,等人稳当坐好后才在他身后道:“他去查了些东西。”
余逢春心领神会。
“跟这里有关?”
“是,”邵逾白道,“先前抓住的那只妖兽,透露了一些消息,我觉得值得一查,便派他去了。”
花以宁接话道:“属下已查到些,所以赶来禀报。”
邵逾白抓到的高阶妖兽,正是余逢春从悟虚幻境一路追到胡堂的那只,本以为它形单影只,没想到竟然还有同伙,还把线扯到了凌景宗。
“那说说吧,”余逢春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都查到了什么?”
放在小桌上的青色扳指微微摇晃,虚影中的花以宁也跟着扭曲后更清晰,听见余逢春的吩咐,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魔尊。
花以宁没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所以东君才是魔域的老大,对吧?
偷偷在心里给东君立长生牌位,真是做的太对了!
“那只妖兽受不住刑,能吐的都吐干净了,它确实是从悟虚幻境跑出来的,但在离开秘境以后,它曾遇到一只妖兽,且修为比他更高深,善于化形、迷惑心智,妖气都脱得差不多了。”
余逢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邵逾白,眼神发问:你干的?
邵逾白点点头。
余逢春又把头转回去。
目睹二人无声互动的花以宁装自己瞎了:“魔尊吩咐我的几处都查过了,没有异样,但静含城里有探子说,当地的望族程府,前几日曾大摆宴席,庆祝他们的小姐入选凌景宗,成为内门弟子。”
程府?
余逢春眉毛微皱:“只庆祝他们的小姐吗?”
“是,”花以宁道,“这正是属下要禀告的,静含程氏,只有一位小姐入选凌景宗,那小姐名叫程沁,乃程氏家主与其夫人的独女。”
从没有过龙凤胎。
程旭不存在。
……
与此同时,独禅山上。
消失一夜的何承息回到自己的卧房,还没进门,就听见房间里有响动。
掌门所说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独禅山上有妖兽,短短七个字,几乎让何承息闭不上眼。
但妖兽善于伪装,连师尊都着了他的道,其他修士进入独禅山,势必会引起它的警觉,必须要他这个大师兄从内部开始查。
深吸一口气,何承息甩甩头,推开房门,不成想看到一个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熟人,听见声音后浑身哆嗦了一下。
“程旭?!”
何承息惊讶地说:“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
程旭抬起头,露出一张惊慌交错的脸,泪水在脸上凝结出条条道道的泪痕。
“大师兄!”
他哆嗦着嗓子,“我姐好像不太对……”
何承息本就在琢磨独禅山妖兽的事情,听见程旭这么说,心中当即一紧。
他问:“她怎么不对了?”
程旭慢腾腾地站起身,很犹豫地说:“从幻境回来以后,她就不怎么理会我了,每天自己待着,我还从她房间里发现了一些鸟的毛,大师兄,我姐她怎么了……”
小师弟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非常可怜,而他讲述程沁的种种不同寻常,似乎也接近妖兽的基本特征。
难不成程沁就是妖兽?
何承息面上不曾显露情绪,手上却快速将门关闭,同时道:“还有呢?”
“还有……”
房间角落里,光亮不曾找到的阴影处,程旭声音颤抖、越来越低,眼泛泪光,仿佛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