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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0166问:[你没事吧?]
余逢春咳嗽一声,尝到了嘴里的腥甜。
“没事,”他说,“邵逾白怎么样了?”
[正在缓慢恢复中,等下午应该就能完全清醒了。]
余逢春点头。
回到大明殿,刚一进门,陈和就走过来,眼神不住地打量余逢春上下,自然也看到了他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
“先生实在是太冒险了,”他沉声说,“若邵和军没有进去,那如今该如何?”
邵和军肯定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统领,对此余逢春毫无意外。
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明知必死,怎么可能乖乖就范,除非是我,否则谁问,他都不会说。”
这是实话,陈和也不能反驳。
叹了口气,陈和让出身后的道路。
“陛下好些了,余先生快去看看吧。”
余逢春依言走到寝榻前,透过轻薄的纱帘子,看清邵逾白微弱的呼吸和脉搏。
脖颈上伤口发烫,仿佛卫贤的手还扼在那里,带来不间断的窒息和难以表述的恶心。
余逢春半跪下去,握住邵逾白的手腕,感觉到脉搏在平稳跳动后才安心。
他本就因为死而复生身体虚弱,加上心情大起大落,又被卫贤掐着脖子摁了好一会儿,等确定邵逾白一切安好后,胸口顶着那口气顿时就散了,余逢春面白如纸,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候在一旁的陈和自然也看出了他的不对。
“余先生,您歇息会儿吧!”
他劝道,苦口婆心,“如今局面靠您撑着,您要是倒下了,那后面该如何?”
余逢春笑笑:“后面自然要靠你们的陛下。”
说完,他无力地坐在床边,看见有邵和军停在门口,有事禀报,便道:
“和公公,你还有事,先去忙吧,我在这儿守着。”
陈和闻言向后看了一眼,与邵和军对了个眼神,不再过多推辞,起身朝殿外走去。
此时已到巳时,日光洒进殿内,将地砖照得光滑平整。
余逢春坐在床边,盯着昏迷的邵逾白看了许久,终于撑不住了。
“我得睡一会儿。”他对0166说,“有任何异动,直接电我。”
电击是系统空间专门用来惩罚违规任务者的措施,余逢春虽然常常60分毕业,但一直勤劳认真,所以从没启动过这个程序。
这还是第一次。
0166同意了。
也就在0166同意的下一秒,余逢春眼一闭,倒在邵逾白身边,两秒不到便昏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各种没有具体意义的碎片在睡梦中化成杂音和虚影,曾经的、现在的、以后的,无数张脸,无数个人。
余逢春在一团极致刺目的白色光晕中看到一个人,光晕散去,褪成寂静的黑,那人就坐在那里,
见余逢春来,那人笑了笑,无数金色火焰幻化成的蝴蝶从他身后涌现而出,又在刹那间凝聚成更热更磅礴的焰火,将一切烧毁。
“不要——”
梦中的惊呼化作现实中不安的低语和皱眉,一双冰凉的手抚在余逢春眉间,将皱起的纹路轻轻按平。
带着血腥气的甜香唤起了更熟悉的记忆,余逢春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一下,随即陷入更深也更安静的睡梦中。
等他再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大明殿久违地沐浴在一片午后日光中,昨夜的阴霾潮湿一扫而空,数层帷幔均被撤去,殿内一片金光璀璨。
余逢春刚醒,身子疲乏得很,半躺在枕头上缓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然而他刚挪动,就听到金属交错的清脆响声,同时脚踝上也传来一阵微凉触感,带着很明显的拖拽感。
余逢春朝下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左边脚踝上竟被人套了一条银色镣铐,浇筑平整的锁扣刚好圈住脚踝,每一次挪动都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锁链长且坚韧,与寝榻的床柱死死焊在一起,并非临时赶制,余逢春用力挣了一下,意识到这条锁链大概在邵逾白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他的时候就已经备好了。
这混账装得心如死灰,实际上滚了太多坏水,余逢春一时心疼扰了思绪,竟然着了他的道,真被他锁在了床上。
他对0166说:“别电我了,你快去电这孽徒!”
0166老神在在道:[电不了,再忤逆也是你教出来的,受着吧!]
余逢春气得胸口疼,盘腿坐在床上,扯了一下锁链,发现虽是禁锢,但铁链长度足够他在殿里来回走动。
刚想起身,一股厚重的苦涩气息忽然传来。
余逢春抬眼,瞧见长宁端着一碗深棕色的药汤走进寝殿。
“这是什么?”
长宁道:“这是太医开出的药方子,余先生身体亏损太多,要好好调养。”
余逢春毫不犹豫:“不喝。”
长宁呆住了。
她自然也看到了余逢春脚上的锁链,知道此时他是身不由己,任何激烈情绪都是应该的。
可面对余逢春不加思索的拒绝,长宁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正在这时,紧闭的殿门忽然再次推开,一道人影逆着光走进来。
“把药放下,出去吧。”
邵逾白走到床边,淡声吩咐。
陛下驾到,长宁自然无有不从,将药汤放在床边,叩了个头,不敢多看一眼,急忙离开了。
只是临走时,她留了个心眼,脚步刻意放缓几分,听着殿内的动静。
果然,刚到门口,长宁就听到寝榻那边传来异常清脆的一声响。
她不由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位被锁在榻上的余先生面色冷凝似冰,扇完巴掌的手悬在半空,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气极了。
而陛下遭此大辱,只顿了半秒便转过头,面上挂着一抹笑,温温柔柔地看着榻上的人,并不在意余逢春的反抗。
他端起药碗,轻声道:
“先生费心良多,该好好休息。”
声音穿过漫长的距离,来到长宁耳边时,已变得低沉微弱,像是耳边情人的呢喃,又因为两人身处地位的偏差,在这呢喃中多了许多的阴森病态。
长宁浑身哆嗦一下,不敢再看。
第40章
巴掌裹着药气, 凌厉地抽在脸上。
邵逾白被打得头一偏,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即便是最狼狈最虚弱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 这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余光里,打了他一巴掌的余逢春喘着气, 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气急的红晕, 眼眸泛着水光, 不是祈求的泪水, 只是恼怒。
邵逾白一点都不生气, 回过头, 眼神温柔。
先生这样清高自洁的人, 怎么可能忍受被人禁锢?他再生气,都是应该的。
“先生气我恼我,都正常, 只是千万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说着, 他端起药碗, 拿勺子在里面搅动片刻后, 感觉温度已能入口, 便小心舀了一勺, 递到余逢春的嘴边。
余逢春定定地看着他, 并没有张口的意思。
片刻后, 他扬起手, 又扇了邵逾白一巴掌。
虽然身体虚弱,但余逢春两巴掌没有半点留力,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邵逾白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
他问:“先生消气了吗?”
余逢春道:“解开。”
邵逾白摇头:“先生费心良多,该好好休息。”
“我在别的地方也可以休息, 用不着非得在你寝殿的床上。”
邵逾白道:“只怕我解开镣铐,明日先生便无影无踪了。”
被戳穿,余逢春面不改色:“我不会走的。”
邵逾白笑了。
“先生嘴里的话,可不能当真,如果先生一定要我解开,发个誓怎么样?”
余逢春眼眸一动,问:“什么誓?”
“先生就发誓,如果我解开镣铐后先生离开,那绍齐就迎来十年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