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江别尘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 直接撕开了他竭力掩饰的遮羞布, 恼羞成怒便成了必然。
“他有菩提骨又怎样?!”
江颂眼眶微微湿红, 口不择言:“他出生卑劣,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下三滥的玩意儿,给我提鞋都不配!要他当宗主, 除非杀了我,否则他休想跨过我登上这位置!!”
“胡闹!”
剑宗掌门听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来。
“若不是当初陆家死守鬼渊,你这毛头小子连活着到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却狼心狗肺到这种地步, 说话毫不顾忌, 还妄图染指宗主之位, 真是荒唐!”
边上的同僚瞥见江别尘乜过来的目光,平静幽深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怪异的联想叫人心尖悚跳, 他连忙拉住心直口快的好友,谁知江颂脾气也是个不好惹的,当即和这老头吵起来。
“我求他陆家救了吗?你们欠他的是你们的事情, 关我什么事?!我是我爹爹的儿子,这太虚玄清宗就该是我的!”
说完他耍赖般手脚扒拉在江别尘身上,无理取闹,“你快告诉他们,你会把宗主之位给我,不给陆衔辞。”
众目睽睽之下, 江别尘下意识伸手托抱住怀中的少年,反应过来时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托在江颂臀部的手略微僵硬的往上移了些。
“抱歉颂颂,唯独这件事爹爹没办法答应你,我——”
“撒谎!”
江颂大声打断他,眼眶盈满水意,委屈又不甘的瞪着江别尘。
“你就是偏心!你就是不喜欢我!明明一句话的事情,可你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我!”
“你心里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在嘲笑我是一个废物,是不是觉得我在给你丢脸?”
他哭腔越发浓重,眼泪说掉就掉,不管不顾的大声哭骂:“天赋差是我愿意的吗?难道我不想要菩提骨吗?天生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我又不是没有努力过,秘境出生入死的寻机缘,没日没夜的修习参悟,我付出的哪里少过,可是上限摆在那里,我能怎么办?!”
他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可怜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原本义愤填膺的众人看得都有些心软。
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孩而已。
在座的谁年纪不是八千岁朝上,江颂在他们眼里,属实年轻得过分。
再看江宗主手忙脚乱的哄人,又是擦眼泪又是吻额头,最后实在没办法,匆匆结束这场围谈,抱着人离开时还能听见那粘腻慌张的哄弄。
“宝宝,别哭别哭,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别哭了乖宝,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乖乖……”
一直等到人离开,针落可闻的寂静依旧没人打破,众人目光交错,许久才有人打着哈哈出声。
“怪不得江小公子会养出这样的性子,按照江宗主这养法,这小祖宗不骑到他头上就怪了哈哈哈。”
这人话落,无一人接腔,皆是目光晦涩,沉默不语,只因江别尘那纵容和哄弄的架势,着实不像对待养子,倒像是……
……在娇纵讨好自己年轻的小妻子。
对此番联想全然不知的江颂还在尽心尽力的演人设,江别尘越哄他他闹得越厉害,直到听见对方承诺什么都给他后才抽噎着停顿。
“……什么都给?”
“嗯,我的一切都是颂颂的。”
江别尘心疼的碰了碰江颂哭红的眼尾,下一秒就听这小祖宗理直气壮地要求:“那把宗主之位传给我。”
“……除了这个。”
“我就要这个!”
“颂颂……嗯!”
江别尘才无奈的出声,被拒绝的江颂就恼羞成怒的挺直脊背,拽住他的领口一嘴咬在他脖颈上。
力道丝毫没有收敛,齿尖穿透皮肉,疼痛席卷而起,直冲头皮的那一瞬间,炸开令人头晕目眩的酥麻快感。
江颂在咬他……
像是猫猫生气那样,龇着小尖牙呼噜呼噜的扑在主人怀中使坏。
咬得那么用力,肯定会留下痕迹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别尘呼吸猝然间粗重急促起来,眉间轻蹙,猛地伸手按住江颂后脑。
再咬重一点。
……宝宝,咬下来吃掉。
吃掉我……
江别尘腰腹发酸到克制不住的颤栗,江颂还以为他是痛的,心里面疯狂道歉,面上却恶劣又骄纵。
松开嘴从他怀中挣脱开,怕被抓住惩罚,于是一溜烟就跑得不见影。
本来江颂那点修为,江别尘想要留住人简直轻而易举,可现下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明显。
也幸好刚刚是用手托抱住人的,不然若是被发现了肯定会吓到他。
江别尘拧眉,仰头歇了一会儿后没什么作用,便略微焦躁地起身径直往内室走去,路过衣架时,顺手拿了一件江颂穿过的衣服……
另一边,冲回房间的江颂还在心惊肉跳。
因为他不仅毁了江别尘的围谈,还咬了他一口,说不定等他回神过来就会找他算账。
既然如此,还是找个地方避祸才是。
想通这一点,他立马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当即“离家出走”。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点修为除了去白玉京否则到哪都会被抓回来的。
于是转头就上了白玉京,谁知道进了山门就直直撞上陆衔辞。
自从那日被他央求着做了糊涂事之后,江颂就一直躲着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半个多月。
这么长时间不见,陆衔辞的状态不知为何简直差到极点,面色苍白,眸光空洞,浑身上下压抑着的负面情绪浓重到似乎踩在了崩溃边缘一般。
直至见到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才总算有了聚焦点,三两步跨到他面前,急切又无措,本能的想抱他,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僵硬的收回手,指骨攥得泛白。
“颂颂,我没有想抢宗主之位,师尊的弟子令我也会还回去,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陆衔辞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心上人。
可惜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小魔头脾气实在不好,冷着脸越过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陆衔辞,你真是够恶心的。”
“……我没有。”
陆衔辞艰涩地从喉腔中挤出气音,长眸湿红一片,惊惧焦躁的拽住江颂解释:“是江别尘故意的,是他——”
“够了!”
江颂猛地甩开陆衔辞的手,“你自己想要这个位置就直说,没必要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谁知抬头就和不远处的郁叙白对上了目光。
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除了江别尘一如既往的正常,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怪异。
郁叙白也不例外。
眉宇间沁着病气,整个人跟抽空了所有生机般,空洞安静得像是一具快碎了的可怜玉瓷,目光死寂的凝着他和陆衔辞,很平静,可江颂就是莫名觉得被看得脊骨寒凉。
联想到他说要将毕生修为传给陆衔辞,江颂忽然有个恐怖的联想——
他师尊,不会要羽化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江颂心慌得砰砰直跳,没注意身后陆衔辞扶着树干弓紧腰背死死捂住嘴。
他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闷咳几声后指缝便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
江颂听到声响后下意识想要回头,但下一秒就被郁叙白摸了摸脑袋,声音很轻。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江颂:“……对不起,这一久,呃,有点忙。”
他支吾了一下,而后又开心的用脑袋蹭了蹭郁叙白的手心。
“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是吗?”
郁叙白没有像江颂预想当中那般高兴,表情依旧平淡如初,撩开眼皮睨向擦干净血迹的陆衔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