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景烁其实有点怵自己这个妈妈,尽管知道妈妈是好妈妈。但是,尤其是正经的时候,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真略吓人。
再又是自己让虞鸿渐挨训。
听着虞鸿渐用“跟郗家合伙做投资”、“买了几支有内部消息股票”等等理由应对,边向他时不时扫来意味幽昧的目光,屈景烁越发坐不住,趁双方应对最酣没空管他的时候,偷偷溜了。
屈景烁正在花园摸猫。
身后传来一声迟到的:
“大哥。”
第49章 虞:抱猫公主;萧:他不……
虞鸿渐就见一片绿蓝紫红间, 比他只年长数月的大哥抱着猫起了身。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花园子里竟有这么多能在寒冬不凋的植物。或许因为空的舞台并不引人驻足。
而现在彩灯亮着,童话里的公主站在台中央。
绿的坚桦,蓝粉云杉, 紫色洋丁香, 烈烈如火的红瑞木, 抽出黄白新芽随风摆动的忍冬, 色彩簇拥着绝伦的色彩,美丽衬托着夺神的美丽——
名贵猫儿睁大一双黑溜溜眼睛警惕看他, 抱猫的公主也扑扇了一下长睫毛, 大大的桃花眼里有对他这个弟弟的好奇,亦有稍许防备:
“二弟,你不是一向很忙吗,怎么有空逛花园?”
这是记仇了?记自己当初,他认祖归宗都没亲自回来见他一面的仇?
本来虞鸿渐还带了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屈夫人屈老爷手里那份他不觊觎,两老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对半分给他打理这部分,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即便是夫人老爷本人也不行, 更别说他这个嫁给萧家的大哥。
当初给夫人老爷代为打理各种事务的时候,大哥还不知在哪里流浪,既没有做贡献,分一半该满足, 如何还敢觊觎他手里这半?
可这会儿见了抱猫盯着自己的大哥,他觉得大哥只是遭小人蛊惑。
大哥只是太纯洁温柔, 太以夫为天。大哥没有错,不怪大哥。
谁娶到大哥是三生有幸,萧雪音, 现在看来不过一介小人,不配这滔天福气。
虞鸿渐一边想象出人带猫将背景换到自家后院的情景,一边就觉得该从现在打基础,给他留下好印象。
威吓问罪不如改成蜜糖炮弹。
如此,等萧雪音那个病骨头彻底没了,便可顺溜溜把萧夫人换成虞夫人。
他挂起笑:
“当初大哥认祖归宗,弟弟本该亲来贺喜,可惜当时真是事忙走不开,弟弟在这里跟大哥道歉。”虞鸿渐一拱手,上身倾出弧度,姿态诚恳:“大哥莫要就此与弟弟生疏,更莫要偏听外人言语,对弟弟有所误会。”
“外人?你不会是在说萧哥哥吧?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屈景烁显出矛盾之色,仿佛是既想斥责这说夫君坏话的人,又因为人是弟弟般的存在,而不忍心,“倒是你,若真做了错事,认了改了便是,我和妈妈爸爸都不会怪你。”
“是,我是错了。”虞鸿渐深吸一口气,想自己今晚大概会彻夜失眠,还得锤床。
“我错在看错了姓萧的。大哥有所不知,你回家前,因我长年代表干娘干爹跟年轻一辈结交,当初干娘和干爹还要我帮忙参谋过,这些青年才俊哪个更适合大哥。”
“你莫不是?”屈景烁仿佛发自内心地高兴,眼里亮晶晶,戒备少了,感激和亲近多了:“那我得谢你帮我选了萧哥哥这么个良人!”
虞鸿渐如愿看到他对自己印象变好,却连强撑笑容的力气都失去了。
黑了一阵脸,想到耳目描述,萧雪音是随时可能西去,虞鸿渐才好不容易强打精神。
将刚才对屈夫人说的话,又更详细地对屈景烁解释,结果未说两句,屈景烁就垂下头不言不语地摩挲起猫,看起来苦闷又委屈巴巴,像是听不懂,又为听不懂而自卑的样子。
虞鸿渐一下子心软了,马上切话:“总之我都是打有把握的仗,挪出一分钱必填回十分钱,大哥切莫把我与那些败家子等同。”挪出一分,他的确填回十分,但这十分挂在哪个姓下便不必跟大哥说了。“大哥,有哪些想去的地方,弟弟今天有空,便作为当日缺席的致歉,陪大哥逛一逛淮城里好吃好玩儿的地方,如何?”
屈景烁恢复神采,眼睛闪亮亮地:“我想去影片公司!”
虞鸿渐走近:“不是玩吗,怎么还去工作?”他听闻这个大哥投资开办了一家电影公司,以为他是去视察。
“就是玩啊。”屈景烁躲避他目光,低头撸猫,“萧哥哥都不许我去公司的。由你出面,说是你想去我作陪,萧哥哥就没法生气。”
“他为什么要限制你到这地步?”虞鸿渐顺势说:“大哥,是弟弟的错,弟弟投错了票了,才会害了你,合该负责,姓萧的对你竟这般坏,你要想跟他离婚,弟弟定然全力帮忙。”
“怎么就扯到离婚了?”屈景烁赧然:
“是因为……我开影片公司,目的不是那么纯洁……我选的,多是合我眼缘的……男星。”
虞鸿渐这时正伸手摸他怀里的猫,猫惊叫一声,飞速地溜走。
跟猫一样地惊诧,只是没有叫出声,虞鸿渐嗓子变了调:
“什么?”
虞鸿渐僵着张俊面,到底还是带屈景烁上了轿车,往影片公司开去。
一路探问,虞鸿渐大致明白了影片公司里男星们的成分,脸色渐回了人样。
跟他想象中又脏又乱又低级,会染脏大哥身体的男伎大伎院不同,里头的多是些少爷公子,有些他甚至打过交道。其中包括大公司总经理的儿子,交通次长的公子,还有一位,尤其贵重,堂姐夫乃是在任的阁佬。
“这么一帮人,跑来当什么电影演员?其心昭昭。”虞鸿渐很快又重回了愤懑,暗骂,“孙家的、陈家的,都还跟我有点交情,可他俩这两头猪,却合伙把我蒙在鼓里,偷偷拱我家的白菜!”
待血从头顶下来,又经窗外冷风一吹,虞鸿渐后知后觉:
原先的紧张根本是白紧张,大哥说了“选的,多是合他眼缘的”。
天生丽质的人,尤其是男人,毕竟少,也只有大家族养出来的公子才能盘靓条顺地一下就入大哥的眼。
到下车时,虞鸿渐的痛心疾首已经全换成了严阵以待。要去的不是低级货色集中的大伎院,全是跟他不相上下的情敌。
自己干什么要提带他出来玩。
忍着一口黑血,虞鸿渐随脚步欢快轻捷,如一阵风似的屈景烁进入了他曾经办公的经理室。
坐在沙发,虞鸿渐看着屈景烁指过一张张合影,依次给他介绍那些奖对应着哪些电影,电影内容是什么。
“小孙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美化太多太多,真就太少太少,”像个前辈一样,明明还比孙家少爷小俩月的他的大哥笑吟吟地伸长手臂,最长的三根手指往照片上一按,“后来改了,美化改成细化、深化,这部才总算合了格。”
起初虞鸿渐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抱着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鼓掌的轻薄态度。
后来听着听着,他发现自己这个在商业上草包得很的大哥,说不定是把天赋全错点在了演技上。
作为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人,他对于正经的演员并不抱持鄙夷,反而很好奇。他也就站起来,真心实意邀请:“大哥,听得弟弟都想看你指导一场了,就不知总经理肯不肯赏光让我见见世面?”
他们刚到的时候公司空空荡荡,这时,再往摄影棚走,一路就多了无数个肩宽腿长、衣饰奢华的男人。
且纷纷像是开屏孔雀般,他们尽往大哥跟前凑,说要总经理指教。
这些人真是装都不装了。大哥不在,就晒网失踪,大哥一出现,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拦路。
趁屈景烁回答某人的问题,虞鸿渐对上其中一个,投去恶狠狠的目光,拿眼无声怒骂:
孙子。
此孙就是才被他大哥夸过改进很大,还跟他有交情的“小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