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才是先来的。”
可是。萧雪音远远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究竟是上辈子的事。
他打不过那只狮子。老“鬼”的经验告诉他是执念不够强。
或许吧。
只有一半的他在留恋这个妻子。
而另一半的他,则是只剩下恨。
恨初遇的惊喜那么大,恨后来的失望那么大;恨他们不是一个;恨明明这么像,却又这么相反。
一半的他的占有欲,这么一点儿执念,不足以支撑他战胜那个鬼帝级别碎片。
即便那碎片,因为太强,又或者其它原因,受到这个世界排斥,只能每夜出来那么片刻。
那片刻他都挺不过。
最后一次了吧。今晚若是再被那碎片撕咬一番,自己便会伤及根本。
不值得。
萧雪音趁天还没黑透,他伤不了人碰不了人,而那碎片也没法出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凑到屈景烁床边。
屈景烁喝醉了酒,被仆人伺候着擦洗了身,换了宽松的绸缎裤褂。
萧雪音漂浮在他身前。
不知看了多久,天已彻底暗透,萧雪音知道那鬼帝碎片又要出来守护着本该属于他的妻子的床,恨却又不得不放弃,他淡化身影。
“是一个……吗?”就在萧雪音影子快要消失的一刻,床上的屈景烁翻了个身,手抓锁骨时忽然一把攥住吊坠:
“凌……渊……”
第57章 萧文案回收(下)
青色虚影微微颤抖起来。
眼睛盯着那吐出醉酒热息的红唇, 萧雪音周身黑气变浓。
“你叫了谁?不可能——”影子骤然凝实,萧雪音手从屈景烁的手上穿过,抓了个空。
还没到时辰。
“不可能——”
青色影子扭曲着, 变厚变高。
周身黑气扩大, 攒动如不安的群蛇。
屈景烁的掌心红光闪烁。被烫到似地, 屈景烁松手, 醉乎乎地哼唧:
“你好热……凌渊。”
含糊的,轻小的声音, 落在另一个存在耳中, 如炸起了雷霆。
萧雪音盯着吊坠双手伸出,要拗断一根钢筋那般仿佛用尽全力!手背上筋脉纠结,手指颤动不堪。
拼了命的一抓落空,萧雪音身上的青色与黑色愈浓。
“啊!”只有鬼物得闻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卧室内,青黑影子的凝实度和气息暴增。
萧雪音不死心地反复抓,再反复地落空,眼眶流淌下黑色。
他知道自己眼中在流出东西,更清楚知道为何而流。不是后悔, 不是痛苦,只有恨——他恨乔含真,横插入他们之间,如果能做一辈子只有彼此的兄弟, 他跟阿景不至于走成仇雠。
恨——他恨屈景烁,上辈子不爱自己, 只肯拿自己当什么狗屁的兄弟,谁稀罕做他的兄弟,恨这辈子, 又忽然变得如此草包,害自己没认出他来。
最恨的,不必说了。盯着那红光渐形成狮型,萧雪音咧开薄唇,笑容狞厉。
怎么接受,怎么可能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两辈子,两辈子都是他先遇到,他最拥有占据景烁的资格的权力,最后的结局,却都是他自己用了各种手段把他的景烁推向别人怀里。
“你——”
“吼!”雄狮咆哮响起。
“——去死!”
红影成型一霎,青黑影子扑上。
不似之前的一个追一个闪避,这次惯于躲避的那个疯掉了般猛冲,明明跟碎片不一样,萧雪音能维持人的姿态和智力,却比兽,更像兽。
用牙齿,用利长的鬼爪,萧雪音跟暴怒的雄狮彼此撕扯,在轰击中退后,又再次前冲。红光和青黑的碎片不断掉落,四溅,像是人和兽的皮肤血肉那样的碎片们在空中黯淡,如余烬般消失。
“吼!”红狮没有被对手的疯狂吓住,反跟主体一样有遇强则强的性格。
啸声和人声在只有鬼物能听见的世界里狂响,双方战意开闸喧腾,急遽飙高。想杀死对方的决心一致,比的就只剩下实力。
萧雪音身上气息的增强速度,比不上在红狮撕裂下的削弱速度。
战斗像要到了尾声,而这尾声,似乎将以青黑影子的彻底飞散终结。
“吼——”红狮发出不甘的长啸,周围空间一阵扭曲,狮子的身体被挤压撕裂到破碎变形。
最后一记冲杀下在萧雪音身前留了洞穿薄影的厉痕,狮子化作红光被吊坠吸收。
而之前高逾三米,厚近三尺的高大青影,也只剩薄如纸片的一层。
比最初战斗开始前更单薄。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虚影却仰着头开始笑。他赢了,至少今晚,能享用战利品的,是他。走近床,萧雪音尚未伸手,后头传来“汪!”一声。
萧雪音漠然转头。
他垂眸看着咬住自己小腿的黑狗:
“没完了?”
他的视线从黑狗转移,落在蜜蜡和朱砂封口的黑木匣子上。
抬起腿,萧雪音一脚踹飞了不到膝盖的小黑犬。
“连从灵魂直接剥离的碎片都奈何不了我,你只是一缕想保护他的念头——”
“汪!”地一声,摔倒的小黑狗又冲了上来。
变得更小的身形撕扯萧雪音脚踝。
“汪汪汪!汪汪!”
萧雪音再次将黑狗、连带自己的脚踝碎片,远远扔开。
面目扭曲着,萧雪音撕下自己的指甲。
见还不够,他又拔下自己的手指。
长指化作青蛇般灵活而牢固的绳索,把“汪汪”厉叫的小黑狗四爪捆住。
指甲则勒住了狗嘴。
“汪——嗷——嗷嗷!”
“太弱了。”萧雪音盯着狂吠的小黑犬:“一道念头,也妄想保护他?”
屈景烁又醉又困,早已睡着。
梦里,还是那只威风的雄狮和青色的影子。
只是这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青色影子发了疯般。
攻击比之前猛得多,人影周身的青色和黑色也比之前浓得多,他看出来那青影子的实力强了,不免有些担心红狮。
好在青影子变强,红狮却更强。
眼看青影子就要被红狮撕碎,他正要松下一口气,忽然间,红狮子像被什么力量排斥。
强壮而凛凛的身躯变形破裂。
他急得想起身去帮红狮子,可身体像被束缚在床上,连抬手指都做不到。
后来看见青影子连续踹飞想护他的小黑狗,他更是生气,想骂人,然而连张嘴也无法。
就好像,梦中,他是以精神的形式在观看,想要参与,也只能以精神。
而精神被牢牢束缚于肉/体,他只能旁观。
淡得几乎透明的青黑影子,化成无数绳索般的形态,像是藤,像是青黑交杂的角虫手。
它们拉高屈景烁双腕,撑得宽松缎褂变了形。
衣摆掀起,夜色冰凉。
藤蔓侵袭皮肤,青黑如蛇的影子攀援雪白山峦。
“唔、滚!”
跟死躯一样的阴冷、异湿,侵袭他的感官,剜刮他的皮肉,刺他,圈住他胸口,引起他的哆嗦。
“咳、住手——”
藤蔓猛紧。
圈紧的藤蔓勒得变形,分出细小枝杈,戳刺胸口中心。
“别这样、好难受!”
“骚货,明明就很喜欢。”藤蔓在布料上来回滑动,布料上沁出阴影,“夫人,你都把为夫哭湿了。”
藤蔓被涌出的泪水沾湿。
精细而凌厉的一双剑眉拧紧,屈景烁本就因醉酒而泛粉的脸颊密布红霞。
他被捆住的双手攥了又松,松了很快又攥紧。
被酒气熏红的唇,在唾液润泽下越来越湿越艳丽,始终张开着,不停吐出难堪的喘息。鬼影化作的藤蔓持续不断卷刺,根本不给他留一点时间修整,他的胸口疼痛不已,元气大伤。
“真的不行了、松开!”人在鬼的攻击下,发出受到重伤一般的痛苦声音,眼角不断滑落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