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最厉害。”常青青挑眉,说话的同时刀尖使力,撞开了门。
一道东西从门框上面“砰”的砸下来,摔在地上,常青青挪开脚步,这赫然是个死人。
屋子里一片狼籍,显然是经过一番打斗,亲卫快速检查尸体,没发现什么。
常青青跟随宋风眠进入暗室,这里面倒是太平相,但床上的人不见了。他想了想,说:“外面有道脚印比其他的都深,且方向向外,许是此人把乌公子带走的。”
宋风眠四处检查,确认没有血迹,思忖道:“若是旁人派来要杀乌公子的,直接坐等其成就好了,我看多半是来救人的。”
*
“多谢阁下救我。”
乌盈再醒来时,天仍是黑的,但这次他面色如常,已经完全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实,只是敏锐地察觉到身旁有人,应该是把他从刀下抢走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
乌盈说:“是王府尹吗?”
站在榻旁的人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如何得知?”
“您的人把我扛起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腰牌。”乌盈说。
王植说:“嗯。”
乌盈:“……嗯。”
“皇后此时这般着急地对你下杀手,看来你手上有对她不利的东西。”王植看着被药纱包裹的人,淡声说,“要给我吗?”
乌盈不好对救命恩人撒谎,实诚地说:“我可以留给冬儿吗?”
王植并不介意,说:“在这件事上,我和燕大人不是敌人。”
“但你们是对手。”乌盈说,“你们如今仍然是互相制衡的关系。冬儿才掌权不久,他立了威,可他太年轻,比不上您老奸巨……经验丰富,您懂吗?”
他瞎了,所以瞧不见王植浅浅地笑了一下。
“好。”王植并不强求,“你且休息,燕大人的人很快就会来接你。”
“多谢。”乌盈抿了抿唇,突然叫住王植,“你愿意示弱吗?”
王植停步,“何意?”
“未来的新君一定是四殿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要为自己的生死安危做打算吗?”乌盈说,“虽说你从前和四殿下政见不同,分属两派,但你不曾行鬼蜮伎俩暗算四殿下,只能说不和,不能说有仇。你是有才干的,而且清醒知分寸,四殿下喜欢这样的人,若你此时愿意向四殿下投诚,他说不定仍然会向陛下一样重用你。”
“多谢提醒,我自有打算。”王植说。
乌盈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睡下了,他身心巨痛,精神不济,一闭眼就容易陷入昏沉。
“啪!”
不知昏沉了多久,一巴掌突然打在脸上,乌盈恍惚醒来,说:“王府尹?”
“是我。”燕冬盘腿坐在床畔,冷声说,“舒服了?”
乌盈委屈地说:“冬儿。”
燕冬看着昔日张扬光彩的好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眼眶一下就酸了,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说:“放心,好大夫好药都给你供上,保准把你治好。”
乌盈颔首说好,紧接着又立马小声说:“对了,物证被我藏着呢,先前王府尹问我要不要给他,我都说要留给你呢,你拿着它扳倒皇后,就是大功一件。”
燕冬:“咳!”
这是暗示,乌盈听懂了,呐呐地补救道:“我心里是很感激王府尹的,来世结草衔环必定相报,这件事说来还是有危险,我不敢让王府尹以身涉险,只能麻烦你了。”
燕冬看了眼站在侧后方的王植,后者面色平淡,并没有理睬乌盈的小马屁。他笑了笑,说:“东西在哪儿?”
“桂水堂。”乌盈说。
燕冬惊讶,“什么玩意儿?”
“哎呀!为着谨慎,我不敢把东西随身携带,也不敢藏在乌家,只能往外头藏。若是从前,我必定是藏在哪座楼里,可如今我家新丧,我不能去听曲儿的地方,想来想去,就藏在了桂水堂。”乌盈说,“你们常坐的那间。”
那间雅间是燕冬包下的,平日除了他,也就只有他身边的人能进去坐。
茶楼酒肆自来是消息流通的上佳场所,桂水堂平日常有达官贵人来往,因此也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那里一直有燕颂的耳目,所以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燕冬闻言稍稍放心,说:“物证是什么?”
“密信。”乌盈说,“一封皇后通过乌碧林之手劝诱威胁父亲与之合谋的密信。”
这封信交出去,乌碧林和乌家必遭牵连,难怪乌盈要深夜前去祭拜祖父,这无疑是亲手斩掉了乌家最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什么都没有命要紧。”乌盈叹气,“乌碧林疯了,皇后一心想把三殿下推上皇位,为此不惜拿任何人包括三殿下当棋子,我看她也是神智不清了,乌家再和她们搅和在一起,灭门都说不定呢。”
“好,我知道了。”燕冬戳了下乌盈的眉心,“好好歇息。”
乌盈颔首,说:“多谢了,冬儿。”
“于公于私,我都要扳倒皇后,所以不必道谢。”燕冬起身看向王植,“我把若冲留在这里暂时休养一段日子,有劳王府尹照看。”
“燕大人不必客气。”王植侧手,“请。”
燕冬走了,乌盈“诶”了一声,好生惊奇,“为何不把我抬走啊?”
王植说:“乌公子不愿留在这里?”
“非也。”乌盈坦诚,“叨扰王府尹,我心不安,不甚自在,十分拘谨,很怕麻烦贵府,可若在冬儿的地盘,我可以每餐随意点菜,并把他的两只小狗讨来陪我。”
“没有区别,你如今的身子,只能喝粥吃清淡小菜,哪家都一样。”王植看了眼失去希望的乌盈,转身离开了。
*
吕鹿带着禁军进入寝殿的时候,乌碧林正在梳妆,用的青金脂粉,是雀翎妆。
姑娘们嗜美,但凡是漂亮的东西都会风靡一时,从前有段日子雀翎妆很是时兴,乌碧林点上更是美艳绝伦。那日后宫赏花宴,年轻小姐们端坐席间,百花簇拥,乌碧林华裙花颜,十分夺目,皇后拉住她的手,笑着夸了几句,赏了她一支孔雀金钗。
小姐们用艳羡甚至嫉妒的眼神看她,乌碧林心里得意又痛快,她习惯了被人瞩目,不论是什么目光。可翌日却收到了懿旨,中宫赐婚她与三皇子。
爹娘喜不自胜,看她的目光好似看一尊金饽饽,精心雕琢十几年、丝毫不离大家闺秀的模型,终于是卖出了天价。
乌碧林说不想嫁,哭着说不想嫁,闹着说不想嫁,拼死拼活都不想嫁,母亲一直不解地看着她,一直翻来覆去地说那一句话,这是多少女儿家求也求不来的好归宿。
是,三皇子温和斯文,美如冠玉,做夫君是极好的,遑论是皇子妃,偏偏她有心上人啊。
雍京城没有比燕颂更锋芒毕露的贵公子,他没有公子们的假斯文假风流,但比任何同辈都端方自持、姿仪高雅、才干过人,是真正的贵公子。燕世子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燕国公府的大门都要被踩破,可一门婚事都没有说成,乌碧林觉得他像悬崖峭壁上的花,居高临下,不可方物,是她想做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