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燕颂说记住了,上下打量燕冬两眼,像是突然起了坏心眼,“冬冬知道石榴代表什么意思么?”
“知道。”燕冬笃定地说,“石榴开,五月来,就可以吃粽子和长命菜了,再配菖蒲酒过水面!”
真是只馋猫,燕颂笑了笑,说:“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各家平日送礼,都免不了送些石榴事件。”
“哦,我知道这个,但是吧,我生不了呀。”燕冬歪头打量燕颂,“你要找别人给你生吗?”
“可不敢。”燕颂说,“我可不想成为大雍第一位阉人皇帝。”
燕冬找茬的功夫还是很厉害的,闻言说:“所以你不找别人给你生,只是怕我酸水冲破头脑把你阉了吗?”
燕颂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惹来了大麻烦,立刻坐直了,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叉腿坐在腿上的人,哄着说:“哪有?”
燕冬故意逗他,说:“你方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那是我说错话了,”燕颂蹭着燕冬的鼻尖,笑着说,“给冬冬打嘴。”
虽说燕冬自诩雍京最狗胆包天的弟弟,但再给他一百个狗胆,他都不敢打燕颂的嘴,更要紧的是,他不想,也不能。燕颂是他的爱人,仍是他的长兄,他心里的敬爱不会因为他们的关系而逐渐浅淡。
所以燕冬没有伸手,只是狠狠地啵了燕颂一口,恐吓道:“你就逗我吧!我小心眼,把我逗狠了,受罪的是你。”
“可我瞧冬冬舍不得我受罪。”燕颂说。
燕冬瞪目,呐呐道:“我已经被拿捏了吗?”
“嗯,”燕颂双手握住燕冬的侧腰,“‘拿捏’住了。”
“好吧。”燕冬露出憨憨的笑来,“只要以后哥哥给我种一棵很漂亮很漂亮的石榴树,我什么都愿意。”
燕颂抱着燕冬,说他是傻孩子,燕颂总喜欢这么说他,带着无限怜惜和疼爱。
燕冬看着石榴花,嘴角微微扬起,他在看树,陈侯也在看他。
陈侯很多年前在宫里见过燕冬一面,那会儿燕冬还是个小不点呢,他牵着承安帝的手,步伐紧跟,偶尔跳起来一下,小玉盘似的脸肉嘟嘟的,一双棕玛瑙一样的大眼睛。
“诶,这是燕国公府的小公子,”承安帝见陈侯面露惊叹,便将燕冬抱起来,笑着说,“可漂亮吧?”
陈侯颔首,笑着说:“真像书中神仙座下的玉童子啊!”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承安帝笑了笑,小燕冬却听不懂,扭头抱着承安帝的脖子,软声软气地说:“要哥哥。”
“是大哥。”承安帝纠正。
“哥哥好听!”小燕冬委屈地瘪嘴。
承安帝立马认输,说:“好吧,哥哥在社学读书呢,还没回来。”
燕冬不高兴地皱眉,说:“读书不好!”
“嘿,”承安帝吓唬他,“叫哥哥听见这话,要说你的。”
燕冬据理力争,“读书绑走了哥哥,哥哥说我,就是被读书迷惑了。”
“此话不对,是哥哥主动和读书走的,哥哥喜欢读书。”承安帝说。
燕冬摇头,说:“读书有我好吗?哥哥该和我走,不和读书走。”
童言稚语,逗得一圈人哈哈大笑,承安帝掂了掂臂弯里的人,笑着说:“读书可以明理丰智,习武可以强健体魄,哥哥认真读书、习武,会变得越来越好,以后必定是文武双全的人。”
燕冬听不懂别的,倒是听得懂那句“越来越好”,他喜欢哥哥越来越好,于是大度地原谅了读书。
后来陈侯鲜少入京,但也一直着人留意雍京的动向,燕冬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他知道这是公认的一块儿“金镶玉”,京城里最漂亮光彩的少年郎。
这样的人该被一直养在金玉窝里,怎么能去做审刑院使呢,陈侯颇为遗憾,轻声说:“燕大人?”
燕冬回神,朝他笑了笑,说:“开得真好,一时看入神了,勿怪。”
陈侯被这记笑容闪了闪,还没来得及说话,燕冬就已经迈步继续往前走了。
常青青紧紧跟随其后,掠过陈侯时瞥了对方一眼,微微蹙眉。
设宴的地方是一座四方台,四周以大理石围栏,栏外名花萦绕,与禅灯交相辉映,光说景,的确漂亮爽口。
陈侯请燕冬上座,自己在左侧的席位入座,待众人纷纷依次入席,紧接着胡知州和一干官员也通通赶到,在主座前行礼。
“不必拘礼,”燕冬说,“诸位同僚请坐吧。”
陈侯是今日的东道主,负责在一旁招待众人,常青青趁机凑到燕冬身后,与他耳语:“公子要小心那个陈侯,他看您的眼神不对劲!”
燕冬和陈侯说十句话,九句话都在出神,并没多在意此人,闻言说:“哪里不对劲!”
“色眯|眯的!”常青青说,“陈侯的某些风评,我有所耳闻,这是个好|色的老家伙,而且男女通吃。”
燕冬说:“哪怕饿疯了也不能对我下手吧?”
不说别人,陈侯敢觊觎他的屁|股,他爹就会在收到消息的同时飞奔至云州,拿长枪把陈侯戳个稀巴烂。
那边陈侯见宾客都入座了,便鼓掌示意开席。
顿时,舞乐登场,纱裙花冠的侍女鱼贯而入,奉上初坐的看果、干果、镂金香药等,白瓷碟金银筷绿釉雕花碗,精致得很。
各大宴席流程繁琐,哪怕在天子脚下,贵人们平日设宴都会免去初坐的几十碟,或是稍作简略,以图俭省。燕冬许久没有看见这么齐整的初坐餐席了,面上不笑不怒,心中却琢磨着长清侯府哪怕落魄了,家底还是富嘛。
“哎哟公子,您听过一句话没有——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有一句话,您不是常对着殿下说吗?”常青青模仿着燕冬痴痴的语气,“牡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燕冬为自己辩驳,“我只是好那一抹颜色,我可不是变|态!”
常青青呵呵一笑,说:“古往今来多少例子,好|色的人胆子忒大,尤其是上头的时候,做出什么事儿来都不奇怪,总之可得小心点儿。”
“你说得对,”燕冬朝常青青拱手,“还是咱们青青谨慎。”
常青青也拱手,主仆俩在桌子底下偷摸地耍了回宝,再分开,各自都端好了姿态。
为着让陈侯和众人放松,燕冬明面没有带审刑院的人,就带了常青青和当午。待菜上齐,跪坐在身后的当午上前验毒,这是贵人们进食前的习惯,无人多说什么。
“燕大人光临云州,我没有什么好相送的,仅以此薄酒一杯,为大人接风洗尘。”陈侯碰杯,侧身向燕冬敬酒,一干宾客都纷纷举杯。
燕冬说了两句套话,捧杯饮酒,只饮了半杯便搁下,说:“碎月葡萄,这可是天下有名的好酒,破费了。”
月色下,杯中酒水好似有月绫逶迤,因此才给这种葡萄酒取名碎月,此酒清醇,意境更美,在风流雅客之间很是风靡。
“燕大人见多识广,一口就尝出来了。”陈侯钦佩一笑。
燕冬笑了笑,说:“乌家公子若冲甚好此酒,每每与他同席,都免不了品尝一杯。”
乌家的事情,在场众人如今都听说了,乌家算是彻底落魄啦,可燕冬在人前提及这位乌公子时却语气如常,不见半点冷落之意,到底是年轻人的义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