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继续往前走,说:“哪里诡异?”
“太平淡了,不仅没有处置您,也没有处置三殿下,如今还着礼部为几位兄弟择吉日封王扩府,看着十分兄友弟恭。”奚望叹气,或许是燕颂从前实在令人惧怕,因此哪怕如今人不发落谁,他心里都不安稳踏实,总觉得脑袋上悬着一把刀,时刻都会落下。
“回答你先前的问题,”五皇子说,“我何时同陛下争过?”
奚望愣住了。
“我不是一直只同二哥、三哥争吗?不对,”五皇子摇头,“不算争,是斗。”
细细回想,殿下似乎的确没有同陛下有过争斗,哪怕陛下身份未明前,殿下也不曾和他有过龃龉。哦——奚望恍然大悟,佩服不已,“您早知陛下身份,与其交好?”
五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亲卫,“陛下又不是我生的,我怎么会早知他身份?”
奚望冷漠下来,“哦。”
“只是从前有个人曾告诉我,若不想争,就不能摆出不想争的姿态,因为宫里容不下不染淤泥的小白莲,反而要去争,去斗,摆出狂肆无畏的姿态,斗得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不是那块儿料,这才安全。”五皇子回头,看向偏东的一座宫殿,是文书房的方向。他笑了笑,“我只是一直在听他的话而已。”
奚望跟着看了文书房一眼,恍然大悟,“哦——”
“别哦了,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去江南!”五皇子一巴掌打开奚望,快步往前走,路过审刑院衙门的时候还派门子进去热情地邀请小燕大人同行,但人各有志,小燕大人仅仅冷酷地回复了一句:
“别害我年底考评不过关!”
“猫大爷怎么办?”五皇子问。
小燕大人隔空敲诈,“可以代养一段时日,每日一百两。”
日子没法过了,猫都能把家底儿吃空了,五皇子和燕冬讲价,最终以每日八十两的巨额成交了这桩养猫交易。
五皇子急着去江南,翌日就把猫大爷送到了审刑院,这猫浑身黝黑,皮毛发亮,金银异瞳炯炯有神,摸着良心说——是只俊猫。
敌不动我不动,任麒浑身紧绷和猫对峙,早听闻五皇子府上的猫性子乖戾,脾性上来了连五皇子都敢打,若此时——
突然,这气势昂扬冷酷的猫移开目光,对着任麒身后叫了一声,整个身躯都放松下来。
任麒转身,见穿着常服的燕冬快步走过来,俯身一把抄起猫大爷,笑眯眯地说:“小家伙落我手里了吧!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你主人也不会来救你的。”
方才还气势无敌的猫大爷瞬间化身小猫咪,贴着燕冬的脸乱蹭一通,随后往人臂弯里一躺,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
任麒看着变脸飞快的猫,笑眯眯的燕冬,嘴角抽搐了一瞬,那眼神像看什么精怪大王似的。
午膳后,燕颂来衙门给燕冬送茶点,走进书房一瞧,燕冬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按着笔,墨汁在文书上胡乱地划了一道。他旁边躺着只黑猫,枕着他的手,惬意至极。
午后的日光洒进来,碎光在空中荡漾,一人一猫陷在暖黄光中,软乎乎的。
燕颂示意身后的人停步,自个儿轻着脚步进去了。他偏头瞧着燕颂的侧脸,伸手轻柔地摸着那轮廓,随后轻轻按住睁眼要乱动的猫,轻声说:“你倒枕得舒服。”
猫尝不懂人的酸水,茫然地和燕颂对视。
“喵?”
第73章 难题
燕冬穿着银绣菊花罗袍从衙门出来, 径自出了皇城。顺天门街口,鱼照影和侯翼正坐在马背上闲聊,侯翼手里还牵着从燕家带出来的胡萝卜。
“等久了吧?”燕冬上前接过缰绳, 和胡萝卜蹭蹭脑袋。
“才来。”鱼照影端详着燕冬,“比先前刚回京那会儿胖了,补起来了。”
燕冬闻言摸了摸脸腮,说:“陛下这两日老是捏我脸,说不定就是他把我的脸捏肿了。”
侯翼凉声说:“把你捏爽了吧?”
“你就是嫉妒我。”燕冬不和侯翼计较,翻身上马,“去哪儿?”
“青莲峰啊,重阳登高,今儿那里可热闹。”三人并排而行, 侯翼说,“见你前段时间忙,今儿好容易休息一日,不得出门放放风?”
三人往青莲峰去,方到山底下就瞧见一水儿的人在山路上爬,远远望着,各色花草似的,倒是很有生气。
王嘉禧穿着鹅黄罗裙、提着篮子跑来,很诧异地看了燕冬一眼, “你怎么也来了?”
燕冬说:“我和青莲峰何时结仇了?”
“说的什么话?我是听说你最近忙碌非常,没想到你会来。”王嘉禧揭开篮子上的布, 对三人说,“我做了菊花茶酥酪丸子,快来帮我尝尝有哪里需要改善的?”
篮子里分装着几只小篮子,里面都是虎口大小的丸子, 白里透黄,瞧着很清新。燕冬尝了一颗,细细品味,说:“皮酥,馅儿浓,菊花茶香和奶香完美融合,清甜不腻,好吃!”
其余两人也纷纷点头赞扬。
“我真是天才。”王嘉禧得意地挑眉,复又说,“我和和家姐姐合力研制了一款元子汤,等下个月天冷了就会上市开售,到时候请你们品尝。”
“哇。”燕冬期待地说,“品尝品尝。”
直至此时,眼前这人仍然无法和“审刑院使”四个字对上号来,王嘉禧感慨,和三人一道上山。路上说说笑笑,走到山腰时见那青莲池边的石亭里站着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是王植和乌盈。
乌盈在王植处休养了半月,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了,不怪别的,王家规矩忒“严”!王府尹派来照顾他的侍从木偶人似的,根本不懂变通,每日几碗药要让他一口不剩的喝下,忌口的食物更是连味儿都别想闻到!
期间王植作为府邸主人,每隔三日就会来探病,乌盈起初求他,少一碗药,少扎几针,给口好吃的吧,他不应,后来恼了,说了几句蛮不讲理的话,他也当听不到,并不计较。
木偶人的主人,大木偶人!
乌盈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求燕冬让人把他抬回家去休养,但燕冬心里很想乌盈能痊愈,也知道这小子的德行,若是回家休养必定要出岔子,于是一狠心,把乌盈丢在了王家。
于是,乌盈就这么在王家渡过了水生火热的一段日子。
但话说回来,心里虽然备受折磨,但有御医费心诊治、王家精心照顾调理、不吝名贵药材,乌盈的身子还是渐渐地好转了。纵然眼睛上的纱布还无法摘下,但一双腿如今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这不,今日重阳节,他吵着要出来走走,御医也点了头,王植便没有阻拦,把他带着出来放放风。
亭周白黄菊花交簇,清泉假山,景色风雅,乌盈穿着素色罗袍,戴着眼纱,怀抱一只老琵琶,正熟稔地拨弦。
他这样的天才,各种曲谱早已倒背如流,哪怕不能视物,好似也影响不了什么。但众人或近或远地仔细倾听,小桥流水的日常欢欣之曲里掺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时移势易,外间变了,心境到底不如从前了。
燕冬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暗自叹了口气,踩着石桥走了上去。
一曲罢,乌盈把住弦面,笑着说:“你们几个快要拿眼神把我戳穿了。”
几人和王植互相见礼,燕冬说:“有段日子没见,我们若冲也是变成忧郁美人了,我不得好好欣赏欣赏?”
“不许白欣赏,我要收钱的。”乌盈狮子大开口,“一盆麻辣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