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你要饱眼福,只去秦楼楚馆便罢了,不要来消遣我。”崔珏冷漠地瞥了眼崔玉,转身继续往前逛了。
燕冬杵在一旁没敢说话,等崔珏走出一段距离,才和崔玉四目相对。
“别管他,”崔玉已然习惯了弟弟的脾气,“他就那副死样子,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我瞧你也不太有个哥样。”燕冬叹气,“若我不认识你们,只当你才是做弟弟的呢。”
“哎呀,兄纲不振啊。”崔玉顾影自怜不到一瞬,又挤着燕冬继续逛去了。
途中燕冬自己瞧上了一件绿罗织金飞鹤纹袍,就在隔间试试。他脱了裘衣,露出脖颈上的双层璎珞来,崔玉瞧见了,说:“哟,这璎珞圈和您这身红袍搭吗?”
“不搭我也要戴。”燕冬说。
“小狗牌就是了不起。”崔玉说。
“说的什么话?”崔珏听到了,不赞同地看了崔玉一眼,怎么能骂小表弟是狗呢?
“诶,可不是我说的,是您小表弟自己跟心上人求来的。”崔玉喊冤,“您瞧瞧他,穿什么都要把那璎珞圈戴上,可见喜欢得不得了。”
燕冬向崔珏炫耀,“哥哥亲手给我做的,好看吧?”
崔珏颔首说:“好看,哪怕不说雕刻,单论心意便是极好的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崔玉伸手戳了下燕冬的额头,拿起一旁的腰带帮燕冬围上,“我瞧瞧……嗯,不错,就是这腰带不够好,换成珠链更衬你。”
“刚好,豫王殿下从江南给我带了条水晶链子回来,我琢磨着很衬。”燕冬叫来掌柜,“这身还有大一点的吗?”
“懂!”掌柜的忙说,“有!您二位平日穿这身站在一块儿,那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燕冬挑眉,“哟,那到底是袍子是一对儿,还是我俩是一对儿?”
“嘿哟,瞧我,说错话了,您别见怪!”掌柜笑着打嘴,哄着燕冬去前面看袍子。
一行人在仙锦坊逛了小半个时辰,出去便往月湖去了,算算时辰,百花会就要开始了。
月湖果真人山人海,好在霞晖和燕冬护得紧,没让鱼照影被挤着。一行人上了阁楼雅间,这才松快下来。
他们一面看食单,燕冬凑到香漏前看了眼时辰,悄摸叹了口气。
“哟,”崔玉像个鬼似的从后头蹿出来,笑道,“想人家了?”
燕颂要忙政务,约定晚些时候出来找他,燕冬也没什么好害羞的,理直气壮地说:“昂。哎呀,你不懂,让开。”
“我不懂?”崔玉被这个小白眼狼气笑了,“当初要不是我,您二位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无法自拔呢。当初那叫一个茶饭不思、苦酒灌喉、走投无路,一声表哥一声表哥地求我帮你,如今你俩是鸳鸯成双了,反过来说我不懂?”
燕冬心虚地说:“我说一句,你顶十句!”
崔玉“嘿”了一声,一把把住燕冬的脑袋,把人摁在面前使劲呼噜。燕冬哀嚎,但其余人早已习惯了他二人说笑着就突然动手的相处习惯,只顾着看戏,根本没人上来解救他。
燕冬被那一双魔爪蹂躏得脚步晕眩,原地打转,突然,崔玉笑了他一声,狠心地把他往后一推——燕冬跌跌撞撞两步,被突如其来的温热怀抱拦住了。
玉表哥哪里是什么坏人!燕冬瞬间撤回对崔玉的谴责,仰头对上燕颂含笑的眼,“我方才还在看香漏呢。”
“一来就瞧见某人在跳舞。”燕颂揉了揉燕冬的脑袋,帮他整理仪容。
崔玉见燕冬的大靠山来了,早就溜了出去,燕冬环顾四周没找到人,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崔玉。他拉着燕颂到一旁的窗前坐下,说:“我特意留了好位置,这里可以看见整个百花台,等晚些时候湖对面放烟花,就正好对着这里。”
“嗯,冬冬有心了。”
其余人听见燕颂夸了燕冬一句,紧接着就轻声问他晚膳用的什么、出来买了什么吃了什么一类琐碎小事,燕冬也一一回答,连在路上一面走一面吃时不小心掉了一块炸鱼块都没遗漏,也和燕颂抱怨了一句。他们这样相处,浑然似耐心的父兄对待还未长大的小儿子小弟弟,必定要事无巨细、了然于胸,总之天下难得找到第二对了。
兄弟两个自说自话,周遭明明没有设置屏风帘子一类,却让其余人觉得彼此身处两个地方,彼此互不干扰似的。
百花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曲乐歌舞、琴棋书画、花茶雕像、杂耍百戏……大家各自出招,各有千秋。燕冬一面观赏,遇见喜欢的便要送上一方花笺并着人打赏,算是给演出的人投票。
晚些时候,乌盈也来了,他近日忙着给帝后婚宴编曲,若非燕冬三天两头的上门询问进展,便要索性闭关了。
乌盈上来同燕颂见礼,燕冬瞧了眼后头,没看见人,便说:“王府尹怎么没来?”
“人家是大忙人。”乌盈说,“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回府呢。”
燕冬闻言突然想起一茬,说:“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从人家府里搬出来,我瞧你在王府乐不思乌了。”
“你当我脸皮那般厚、特意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吗?我眼睛方才能瞧见东西的时候就同府尹大人提了,他说彻底养好才能走,不然后面出了什么岔子,不好跟你交代。”乌盈说。
当初的确是燕冬将乌盈托付给王植的,王植这人做事又认真,这么想也没什么奇怪的。燕冬没再说什么,笑道:“那好吧,反正我瞧你在人家家里过得很舒服,还长肉了。”
“每日药膳补着,还有嘉禧换着花样投喂我,能不胖吗?”乌盈摸了摸脸蛋,还是有些在意,“没太胖吧?”
“没,就是跟从前的你比,大致胖了几斤,但瞧着还是不胖的。”燕冬安慰了乌盈,又不禁伸手把了把腰。
他也胖了,方才买袍子,选的和从前一样的尺寸,腰身竟然刚好贴合,从前是要宽余些的。想他刚从云州回来的时候明明瘦了好多,这么一算,真胖了不少!
燕冬低头琢磨着自己的腰身,没注意乌盈从旁边挪开了。
“等天气一热,又瘦下来了。”燕颂半环着燕冬,察觉到他的心事,出言安抚。
燕冬自小就臭美,这会儿跟着担心起来,小心地问燕颂,“哥哥,我看起来怎么样?”
“嗯……我仔细瞧瞧。”燕颂捧起燕冬的脸腮,后者乖乖仰头方便他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是个漂亮孩子。”
燕冬信了,嘴上还要装,“真的吗?不是哄我的吧。”
燕颂说的是实话,燕冬本就是修长劲瘦的身形,哪怕胖了些也不会影响什么。反倒是那脸蛋儿微微添了些肉,再加上皮肤白,看着尤其鲜活漂亮,像颗精致软糯的寿桃包,也像水盈盈的荔枝肉。
燕颂看着看着就齿痒,目光微微变了,燕冬感觉出来,假意想躲没躲成,被他掐着脸腮咬了一口。
“疼!”燕冬娇气地捂着脸,用那种谴责但其实底下满是喜欢的目光看着燕颂,燕颂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伸手捂住那双眼睛,“不许看我。”
“眼睛长在我的脸上,我想看你就看你,你管不着。”燕冬抬手扒拉罩着自己眼睛的手,没扒动,“我都看不见台子上了。”
“看他们做什么?”燕颂说,“有我好看吗?”
怎么还和生人比较上啦,燕冬好笑,为难地说:“自然没有,但你不让我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