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见?凭什么呀!”
——这日,燕冬下值后冲出大堂,正要去宫里陪燕颂用膳,不料才出门就被常青青一行人拉住手塞入暖轿,强行送回燕家,说是三日后便是婚宴,按照规矩,他和燕颂期间不得见面!
三日!
燕冬感觉天塌了。
“据说是怕引起喜冲喜,就不吉利了。”常青青其实也不是很懂,只在轿子外头安慰自家公子,“习俗如此,您就当是为了三日后的婚宴忍耐一下吧!”
“可是……”燕冬不甘心地说,“那明早上朝的时候怎么办?难道我和哥哥要蒙着眼睛避免看见对方吗?”
常青青笑了笑,“瞧您,这几日乐傻了吧?雨雪放朝!哪怕明日雪停了,帝后大婚在即,也是要停止朝议的——总之,您别担心这个。”
“哦,好吧。”燕冬丧气地倒在引枕上,俄顷又坐起来,凑到窗前和常青青说话,“你觉不觉得这个习俗很没有道理?”
“觉得,但我本来就不懂。”常青青叹气,“谁让我没那运气,早早地就遇见了要一生一世的心上人呢。”
燕冬闻言乐呵一笑,说:“都说让你多出去走走了,你非要守着我,如此何时才能找着心上人啊?春春也是,一点都不着急,你俩以后别是要做一对光棍兄弟?”
“哟,瞧您!我隐约记得以前有个人声称自己要终身不娶,不仅自己不娶,还不许自己的大哥娶,信誓旦旦地说风花雪月无甚用处,嫁娶与否也不重要,那个人是谁呀?”不等燕冬说话,常青青话锋一转,“哎呀,是谁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就清楚我面前这位如今是吃不好睡不着,不是太愁了,而是太乐了!吃着吃着就傻笑,睡着睡着就打滚,自己倒是快活了,就忘记从前说的话,要来催别人了。”
“嘿嘿,”燕冬趴在窗口笑眯了眼睛,“是我!我可没有催你,我是替你操心嘛,你要是要成家,我就给你备聘礼,你要是想当光棍,我也不管你。”
“我不成家。”常青青看着燕冬,目光柔和,“我要侍奉公子一辈子。”
“傻青青。”燕冬瞧着他,没再说话。
一行人回到燕国公府,燕冬去梅苑用了晚膳,再回到逢春院时就被“软禁”起来了,勒令他不许偷偷出门去找燕颂。他趴在柔软的榻上和脚凳上的两只小狗嘟囔,狗也听不懂,只管让他给自己呼噜毛。
“公子,夫人那里送了新鲜的枣泥卷,闻着可香。”和宝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头的盘子送到燕冬面前,喂他吃了一块儿。
“嗯!”燕冬点头表示好吃,示意和宝也吃,他原地打了个滚坐起来,决定不能再这么苦熬下去,泡个澡就歇着吧,睡他个三天三夜!
晚些时候,燕小公子钻进被窝躺平了大半个时辰,仍然毫无睡意。左侧躺,右侧躺,趴着,倒过来睡……任凭他打滚翻身,越来越精神,就是睡不着。
看来这招也不好使。
说句矫情的话,燕冬现下已经习惯……不对,应该是不习惯没有燕颂在身旁的被窝了。他本就是个缠人精,燕颂又放纵随他,真把他养得恨不得时刻挂在人家身上才舒坦。
这是阴谋啊,燕冬坐起来,恍然大悟,燕颂看似是惯着他纵着他,实则就这样狠狠地把他拿捏住了。
这个心机鬼,必须好好教训一顿,燕冬为自己找到了一则理由,立刻爬下床,准备去找一身暗色的衣服,当一次梁上君子!
“公子,”守夜的和宝听见动静,进来时刚好逮住蹑手蹑脚往衣柜旁摸索的燕冬,哭笑不得,“想偷摸去皇宫当飞贼呀?这么冷的天,屋顶全是雪,小心摔个跟头!”
暴露了,燕冬就不装了,大剌剌地一叉腰,说:“你管我呢,睡你的吧,出去!”
“您出不去的,”和宝好心地说,“府里那么严实的巡逻,他们可不敢偷偷放您走了,到时候还是要被国公爷提溜回来。”
“哼!”燕冬泄气了,正要钻回被窝,突然听见烟花声,其实这段日子哪个时辰有烟花爆竹声都不稀奇,但他听出来,这阵烟花是一息一响,三响后一息三响,再如此反复。
“公子,您去哪儿!”
和宝一声惊叫,燕冬已经一溜烟儿似的蹿出了里间,猛地推开房门,那正对面的半空,正有“花鸟亭台”样式的烟花在逐次绽放、构建轮廓。
“是哥哥!”燕冬惊喜地说。
好美的烟花,和宝帮燕冬裹上披风,也看呆了,闻言回过神来,说:“您怎么知道?”
“这一套是宫里才有的烟花,先前哥哥带我看过。你看那个亭子,朱檐墨柱,莲花底座,那是宫里的枕花台,四周的彩花就代表着枕花台四周的花篱和花圃,斗拱外的两只飞鸟是新加上去的,代表着我和哥哥!”燕冬高兴地说,“除了哥哥,宫里谁敢在这会儿跑到咱们府外放这样式的烟花呢?”
“原来如此。”和宝笑着说,“陛下一定是清楚您惦记着他,他也惦记着您,怕您睡不好,特意来‘见’您的!”
燕冬痴痴地望着绚烂的夜空,说:“是呢。”
“真有您的——”
此时,燕国公府侧门的院墙外,几个亲卫手持烟花爆竹,按照顺序有条不紊地放着。侯耘也在其中,他是被燕颂的暗卫特意从房里薅出来的,说是陛下要“报答”他当年去江南放烟花前拉着自个儿坦诉了一夜男儿心事的“恩情”,特意请他来玩烟花。
“大半夜跑到人家墙根儿底下放烟花……”侯耘嘟囔着嘟囔着就嘟囔不下去了,不禁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叹了起来。
是了,谁能料想到今日呢!
当年他做这种事,燕颂用看傻子看痴儿的目光瞧他,如今那铁树自己开了花,硕大硕大的一朵,把铁树迷傻了,反倒也要做这样的“蠢事”了。
“但是这么晚了,逢春说不准都在梦里流口水了,没看见怎么办?”侯耘说。
“没我暖床,他应当很难睡着,说不定在床上打滚,把自己滚成只蝉蛹,又嘟嘟哝哝地解开身上的被子。”燕颂瞧着天幕上的烟花,温声说,“这烟花的声响有规律,先前那次我们一道观赏的时候他还模仿着规律哼了哼。若他睡着了,自然很好,若没睡着,听见这阵声响、瞧见这幕烟花,就知道我也没睡,我在陪他。”
咦!
一群大老爷们简直被酸得掉牙。
侯耘比较实在,关心道:“明晚后晚咱们也要来放?”
“对。”燕颂说,“我备好了。”
你备好了,我没备好!一想到接下来三晚都要在这儿吹冷风,侯耘抬手狠狠地揉了把脸,果然,欠了的就得换,还是加倍还!
几个人就在墙外默默地陪燕颂放了半个时辰的烟花,一箱子烟花可算见底了,侯耘正要问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见那墙檐里飞出一朵红山茶。
燕国公府里唯独逢春院种了红山茶,朵朵硕大火红。
那山茶飞出一段距离才“啪嗒”落在雪上,侯耘见状恍然大悟,笑着说:“飞去飞去,你家心肝儿心疼你,让你早早回去!”
燕颂抬眼看向红花飞出来的位置,抬步走了过去,直至鞋尖抵住墙根。风雪呼号,他却清楚地听见了一墙之隔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