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燕颂走到床畔,将人丢到被褥上,“钻被窝,躺好。”
哦!
燕冬听话地爬起来,找到自己的位置躺平,睁着眼睛看着燕颂,要来了吗要来了吗!
燕颂翻身上来,在燕冬身侧躺好,拉过大红色的喜被将他们两人盖好,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诶?
诶!
什么!原来不是要洞房,是真的、单纯的就寝!
这是为什么呢?燕冬冥思苦想,明白了,定然是燕颂太累了。
想想也是,燕颂昨儿半夜就起来了,在宫里忙了半日又出来迎亲,到了这会儿才能歇下,哪还有多余的精神呢?
这么一想,燕冬就释怀了,哥哥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如狼似虎,满心只想着那档子事,被欲|望冲破了心智,全然不顾及别人!
燕冬深深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随即爬起来亲了下燕颂的脸颊,很心疼地说:“哥哥好好歇息,我不闹你了。”
燕颂睁眼,点了点自己的唇,等燕冬乖乖地吻了一下,才笑了笑。他抬手摸摸燕冬的脸,说:“今儿累坏了吧?明早不必早起,我也不叫你起来用膳,好好歇一日。”
燕冬乖乖应下,说:“哥哥好梦。”
“冬冬好梦。”燕颂话音落地,寝殿里就没人说话了。
床帐外隐隐有朦胧昏黄的夜光,可供视物,燕冬睁眼看着织金宝相莲帐顶,脑海中浮现着今日的场景。他们坐着宝车,在那么多人的注目中成了亲,拜了天地父母,以后便是正经的爱侣了。
爱侣。
燕冬咂摸着这两个字,像是抿嚼着一块蜜糖,甜腻腻地溢满口齿,要把他齁迷糊了。直到嘴角有些僵硬,他才发现自己又笑了,连忙收敛,怕笑出声来吵醒燕颂。
燕颂一直都是警惕敏锐的,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所以有时候燕冬很愧疚,他夜里睡觉不老实,踢被子翻身的,不知会吵醒燕颂多少次。
燕颂刚即位那一阵子实在太忙了,眼下乌青明显,有一回燕冬终于下定决心,忍痛提出要和燕颂分床睡,那时燕颂没回答,但也没笑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他就不敢再提了。
燕颂这人,平日沉下脸、冷下声是生气,但格外平静甚至带笑的时候才是特别特别生气——燕冬最怕他这样,大气都不敢喘。
这会儿帐子里好安静,燕冬都不敢翻身,只敢这么偏着头静静地瞧着燕颂。他呼吸平和,已经睡着了,薄薄的眼皮盖住那双漆黑的眼眸,让那张脸看起来只剩下俊美无俦,没有半分冷沉压迫。
看着,看着,燕冬突然轻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手缩回被窝里。
逐渐粗|重的呼吸都困在喜被下,不知是夜里太安静了还是他太心虚了,燕冬觉得它们好大声,但他停不下来。眼睛闭上,整颗脑袋都快缩进被子里,他咬紧唇,不敢溢出半点声音。
哥哥。
哥哥。
燕颂。
燕颂……
“燕冬。”身侧的人突然说,“你在做什么?”
啊!燕冬吓了一跳,浑身一绷,紧接着一哆嗦,整个人都在抖。他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牙齿咬不住唇,溢出可作罪证的喘|息。
身上的喜被拱起来一角,潮|热的温度一瞬间散去,下一瞬又被燕颂宽实有力的胸|膛压了回来,变作另一座更坚实的囚笼。
燕冬仓皇地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哥……”
“不是说不闹我了吗?”燕颂居高临下,眼里没有笑意。
“没有闹。”燕冬虚弱地辩解,燕颂的身躯像山一样,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以为你睡着了,就偷偷的……我弄我自己的,又没碰你。”
“你的呼吸声吵到我了。”燕颂数落他的罪状,“还有,你一直在抖。”
燕冬没法反驳,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很可怜。
燕颂并未怜惜,又列了一条罪状出来,“我们躺一个被窝,盖一条喜被,现下被褥都被你弄脏了,我怎么睡?”
“……那就别睡了,”燕冬伸手揽住燕颂的脖颈,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不知是讨饶,还是找死,“我不怜惜哥哥,哥哥也不要再怜惜我。”
燕颂静静地看了他好久,倏忽笑了,冷酷地说:“自找的,可不许哭。”
*
“风真大啊。”常青青将橘子递给常春春,他们值夜的时候不许喝酒,偶尔饿了困了就吃些果子蜜饯一类的提神饱肚。
常春春拢了拢披风,接过橘子,三两下将果皮剥下,再细细地撕下橘丝,剥出一颗光滑的橘子来。他找到地方,指尖微微用力,将橘子剥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弟弟,剩下的一瓣瓣撕下来放入嘴里,齿关一咬,满口果肉汁水。
寝殿里隐约传出些声响,若有若无,引人遐|想。常春春耳力最敏锐,不由得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那声音断断续续,每当他以为要消失了,过了会儿又响起来。
天黑漆漆的,风吹个不停,直至天色灰白,才有了停歇的架势。
玉钟敲响,常春春收敛形容,轻轻打开长窗走了进去。他绕过十二扇屏风走到床外停步,面前的脚凳上堆着两身雪白的寝衣,上头压着两只小罐子,一只标着“伤药”一只没标名字,还有一串八子水晶真珠。
被蛰了眼睛似的,常春春猛地撇开眼睛,轻声说:“陛下?”
“宣御医来,再叫膳房熬一盅清粥,一直热着。”燕颂的声音隔着床帐响起,有些沉|哑。
常春春应声,赶忙出去吩咐内侍去膳房传膳,接着亲自去偏殿宣今日当值的御医。他是个懂事的,见了人便提前吩咐,“待会儿进去了不要乱看乱碰,陛下让你看你也千万不要看,请陛下代为看诊传达给你就是了。”
御医见陛下的贴身亲卫这么早就亲自来找自己,第一反应是圣躬违和,吓了一跳,闻言没明白,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给谁看诊,连连点头,一面谢常春春提点,一面拿起看诊的小药箱跟着常春春去了寝殿。
轻手轻脚地跟着常春春进入寝殿,一股特殊的味道瞬间传入呼吸,紧接着就看见脚凳上那一堆东西。御医赶忙撇开眼神,在床前跪了,说:“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燕颂挑开半面床帐,常春春连忙上前接手,利落地将那半面床帐勾起来。
燕颂坐在床沿,只穿着中裤,说:“帮皇后看诊。”
御医谨记常春春的提点,不敢抬眼直视床面,生怕看见燕冬,闻言恭谨地说:“涉及皇后贵体,微臣不敢犯上,烦劳陛下代为查看示下。”
常春春已经帮燕颂披上了干净的寝衣,他闻言瞧了眼御医,颇为满意,细细地将燕冬身上的情况一一说出,没有半分遗漏。
御医听完暗自松了口气,说:“身上的掐|痕淤青红肿一类,只需以药膏涂抹,早晚各一次,很快便能好。陛下既然已经为贵体用了药,此时就不需要再用别的药了,等到晚些时候可以泡一次药浴,睡前再上药。”
燕颂闻言颔首,说:“朕记住了,你去把药浴的方子配好,另外可要服什么药?”
“可以服食消肿去热的药丸,要把热降下去,更要紧的是……”御医嘴唇嗫嚅,算算时辰,这是厮|混了一整夜啊,天亮才止住。再想着进来这么久都没听见龙床上那位的声音,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晕死了,因此还是斗胆叮嘱一句,“还、还请陛下稍加节制,以待贵体伤势痊愈。”
“是朕孟|浪了,必定谨记医嘱。”燕颂说,“下去开药吧。”
御医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
燕冬是盖着被子的,常春春快速看了一眼,只见那小脸又红又白的,眼皮红肿,左腮一圈牙印,嘴巴上还有血痂,脖子上堪堪露出一圈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