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公主瞧见当午,知道燕冬在上面,就拉着乌晴宜说了句话,乌晴宜往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跟着荣华过来了。
当午行礼,转身走到雅间门前通报,门很快从里面打开,燕冬走出来见礼,“公主殿下金安。”
“燕大人。”荣华笑着改了口,随即介绍身旁的乌晴宜,解释说,“我正好出宫,在三皇子府撞见晴宜,就一道出来逛逛。”
乌晴宜见了乌碧林。
燕冬手中扇子一转,对福身见礼的乌晴宜微微颔首回礼,说:“二小姐面色不佳,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叫大夫来?”
“多谢燕大人关心,小女无碍。”乌晴宜的气质与她姐姐简直毫不相似,更似窗外那一树初开的梨花,柔美淡雅。
“你应当听说了吧,今日有朝官上书为四哥议婚,晴宜是最佳人选。”荣华在茶桌旁落座,提壶倒了两杯松萝。
燕冬侧手请乌晴宜入内饮茶,乌晴宜福身行礼,轻步进去了。
燕冬跟在后面,说:“听说了。二小姐不想嫁给四殿下吗?”
“不瞒燕大人,小女不愿。”乌晴宜垂首垂眼,“但小女的想法无关紧要。”
燕冬将主副二座让给她们,自己在一旁的榻上坐了,没有说话。
荣华看向燕冬,说:“依你看,此事能不能成?”
“成不了吧,”燕冬直白地说,“乌家要同时出两个皇子妃么?我琢磨着此事乌老不大同意。”
“燕大人猜得不错,此事并非祖父的意思,他老人家是不愿意的,但父亲和姐姐很看好这门婚事。”乌晴宜说,“祖父虽然位高,但年迈精神不济,如今家里都是父亲做主。”
“哟,乌侍郎是儿女都想卖啊。”燕冬笑着说,“得提醒提醒他,出手太急,最后铁定亏本。”
“不错,两头下注,最后两头都不能讨好,毕竟三哥和四哥都不是吃素的主儿。这门婚事成不了,所以晴宜真正愁的是乌家的前程。”荣华说。
祖父年迈,父亲短视,哥哥志在曲乐,姐姐……乌晴宜想起今日所见的乌碧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姐姐愈发陌生了,偌大的家,兄弟姐妹里竟没有能为乌家做打算的人,她也是。
想到此处,乌晴宜忍不住掩袖哭起来,荣华连忙起身安抚,燕冬不好继续待在屋里,也起身出去了。
“公子。”当午附耳轻声说,“乌公子去找了王府尹。”
燕冬挑眉,看了眼轻轻闭上的门,说:“他是疼这个妹妹的,只是想错了法子,求错了门路。”
*
“乌公子来错地方了。”待客偏厅,王植坐在主位,淡声说,“此事与我不相干。”
“我妹妹倾慕你,此事也不算秘密。”乌盈起身走到王植跟前,直言,“你如何看她?”
“令妹和四殿下的婚事成不了,乌公子不必着急至此。”王植说。
“我没有蠢到这个地步,我知道我妹妹嫁不了四皇子,但是父亲一心要利用姻亲换乌家前程,妹妹今日不嫁四皇子,以后也会被迫嫁给这家公子那家公子。”乌盈看着王植,“我妹妹名门闺秀,才德俱佳,性子柔婉,与你也算相配。”
“令妹很好,但与我无干。”王植看着杵在跟前这人,侧手请乌盈落座,乌盈不动,他也不动,等乌盈气咻咻地坐下了,他才放下手。
“乌家已有颓败之势。”乌盈垂眼,“父亲唯利重名,与祖父相背而行,他想要我继承衣钵,可我不是那块儿料,我是乌家嫡子却无法承担家族门楣,死了也该。”
王植微微蹙眉,看向乌盈,“乌公子言重了。”
“我无意也无力如父亲的心意让乌家再上一层楼,登高必跌重,此时退一步为宜,我只看重阖家性命安危。”乌盈看向王植,“若王府尹愿娶家妹,我愿削发为僧,舍弃乌姓。乌家没了嫡子,庶子也没有可提拔栽培的,待祖父去后不过一具空壳,想必不值得陛下和诸位殿下忌惮猜疑。”
王植看着乌盈,良久才说:“如此,我为何要娶乌家的女儿呢?”
乌盈眼睛红了,说:“我知道你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不愿凭借姻亲牟利。”
王植笑了,说出的话却冷酷,“我与公子不过点头之交,公子如何得知?”
“你!”乌盈站起来瞪着王植,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公子活在曲乐中,不识真正的人心。”王植静了静,见乌盈面色实在不好,还是说,“令妹嫁不得四殿下,也嫁不得我,毕竟乌家已经有了一位皇子妃。公子若是想让妹妹得偿所愿,恕某不能相助。”
“……我忘了这一茬了。”乌盈捂住脑门,“我果真蠢,父亲怎么就不承认我蠢呢?”
王植若喜欢乌晴宜,或可一试,可他没有这心,自然不会愿意为此招惹猜忌麻烦。
王植:“……”
“公子不蠢笨,只是急中生乱罢了。”他说。
“叨扰了。”乌盈起身行礼,转身走了。
王植见其心不在焉,便看了眼厅外的人,送一送吧。
乌盈出了雍京府,走到旁边巷子里,打开车门一瞧,里头竟坐着个人。他愣了愣,上车“唰”的一声关上门,“你要吓死我吗?”
“你胆子够大,我吓不死你。”燕冬靠着枕头,上下打量乌盈,“你说说你,怎么会求到这儿来?”
乌盈呐呐,“晴宜倾慕王益清嘛。”
“说来也引人惊讶,你竟然能见到王益清,他在衙门的时候除非有紧要之事,否则非官府之人一律不见。”燕冬笑了笑,“你们有交情?”
乌盈说:“就是你知道的那样,当年王状元游街,我即兴一曲罢了,人家都不记得了吧。”
“哦。”燕冬说。
“冬儿,”乌盈说,“你给我想个法子吧。”
“你爹在,你妹妹的婚事轮不着你做主,至于你们家的前程,”燕冬撑着下巴,叹气,“乌碧林才是那只炮仗,随时都有噼啪引爆全家的风险。”
乌盈拧眉,“她是三皇子妃啊。”
“可她喜欢我大哥,而且喜欢得三殿下都知情。”燕冬凑近乌盈,瞧着那双陡然瞪大的眼睛,轻声说,“更要紧的是,她好像恨乌家。”
乌盈抿了抿唇,被这个消息震得脑子嗡嗡的。
“你们家里谁得罪她了?”燕冬问。
“……当年父亲要她嫁给三殿下,她不愿意,曾以死相逼,绝食上吊自焚……试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没成。当然,这种事儿是不能让外面知道的,所以瞒得很紧。”乌盈叹气,“她吧,自小就犟,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但我此前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毕竟从前她很听父亲的话,父亲要她做名门贵女,淑仪典范,她不喜却也做了。如今想来,她是一心想着四殿下,自然不愿意嫁给旁的男人。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要争一争吧。”
乌盈叹气连连,拍着燕冬的肩膀,说:“冬儿,你说说,好好的过了年,怎么大家都不痛快了呢?”
“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燕冬说。
乌盈啧声,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和我装什么啊!
马车穿行街巷,正好被堵在酒肆旁的巷口——茶楼酒肆等地方向来就是消息传播、汇聚的上好场所,近来四皇子的身份相关更是雍京第一火热的谈资,但大家不敢明里调侃皇室,于是转而说起了燕小公子。
“燕姓变赵姓,君臣之别隔着天堑,长兄可不再是长兄咯!你们不知道,我昨儿看见燕小公子,人瘦了一圈!愁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