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说:“我做不得闲人。”
做不得,那就是想做,乌碧林怜悯地说:“谁教您投错了胎呢,中宫嫡子,偏偏是不得圣心的中宫,所以生来做不得储君,如今更是不争也得争。所以啊,您在清高什么,不想争就拔剑自刎或是吊死算了,若要争,那就尽尽心。”
“你想让我和老四争个你死我活?”三皇子淡声说,“我争不赢他。”
乌碧林猛地转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父皇为何要让逢春做审刑院使?因为他信任燕家,想让逢春做新朝的刀,也因为他在考验我们,同时在给我们机会。”三皇子居高临下,目光却很冷淡,“你是个什么人,母后是个什么人,父皇清清楚楚,你们太不安分,他老人家在等着你们犯错。”
“你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肯动一动!”乌碧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朱唇微扬,“是因为你不屑争,不愿争,争不赢,还是因为你舍不得争?不是舍不得和你四弟争,而是和燕冬!”
三皇子说:“多用药,早些歇着。”
他转身就走,听那女人在背后说:“他们兄弟乱|伦!”
三皇子停住脚步,没有说话。
“你不是也早有怀疑吗?我猜你一定只怀疑燕冬对老四有情,你错啦,”乌碧林走到三皇子面前,华服赤足,温温柔柔地笑起来,“燕颂对燕冬也有情,他爱得很!”
三皇子面前浮现出那“兄弟”俩相处的情状,说来不知该哭该笑,这么荒谬的话竟然毫不令人惊讶。
他们是在真相边缘徘徊的瞎子。
“莫要胡说。”三皇子收回思绪,温和地替乌碧林拨开脸上的碎发,安抚道,“早些就寝。”
“你信了,你明明信了,”乌碧林打开三皇子的手,攥紧他心口的布料,“你也很痛吧!你不是喜欢燕冬吗,不是想要他吗——”
“我喜欢漂亮可爱的燕子,”三皇子打断,轻声说,“可它自有别处栖居。碧林,你说错了,我不想要他,至少已经不想了。”
“……你真善良,”乌碧林放下手,不可思议地拊掌夸赞,“你是全天下最大度的男人,不在意妻子心里装着别人,不在意倾慕之人心里也装着别人,对了,这么说来,你不是该恨燕颂吗?”
“我不恨他,也不在意你心里装着谁,”三皇子说,“你我不过中宫钦点的一对怨偶,将来不死在一处就很好,别的不必强求。”
“那你到底爱谁啊,恨谁啊?”乌碧林幽幽地笑起来,“皇后吗?她拿你当棋子,当木偶,当争权夺利的工具,你恨她吧?我也讨厌她!”她委屈地蹙眉,“光是我肚子没有动静这一件事,她就训了我多少次、罚跪了我多少次啊,明明这件事不能怪我,你不和我同寝,我怎么怀啊,难道要我去混淆皇室血脉吗?”
三皇子有些头疼,不再搭理乌碧林,转身走了。
“皇子妃身子不适,要在寝殿休养一段日子。”三皇子看了眼跪在殿外的掌事姑姑,“好好照顾皇子妃。”
姑姑伏地应声。
“赵瑛!”乌碧林撑着殿门,被人挡了回去,她挣不出去,怒道,“你敢软禁我!”
三皇子被直呼大名也不生气,只是回头看了疯疯癫癫的女人一眼,说:“恭喜,碧林,你一点都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乌碧林闻言愣了愣,看着那道青竹般的身影走远,竟然笑了起来,是很高兴,很恍然的那种笑。
三皇子离开后院,东流震惊地说:“皇子妃说的是真的吗……”
“是吧。”三皇子说。
“那这不是个天大的把柄吗?”东流激动地说,“四皇子和审刑院使暗通款曲!”
“他们并没有心意相通。”三皇子说,“在这件事上,逢春是个笨蛋,老四那样的人,只怕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东流不懂那些事,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情!”
“你有证据吗?是有谁见到他们幽会了,还是如何?”三皇子说。
东流说:“可这需要什么证据?届时只需言论纷纷,喧嚣尘上!”
“舆论的确可以掀起巨浪,但稍有不好,就会反过来推翻自己。此事没有证据,全凭嘴说,牵扯当朝皇子和审刑院使,陛下哪怕信了,也会先处置推动声势的人。老四不是个善茬,届时他再出手反击,咱们就是空口白牙,其心可诛,燕家也会彻底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三皇子看向东流,“不要被疯子的话牵着走。乌碧林恨乌家,恨母后,也恨我,她巴不得我和老四斗个你死我活,巴不得外面所有人都斗个你死我活。”
东流打了个寒颤,跪地请罪,“是卑职犯糊涂了!可是殿下,真的不制止皇子妃和皇后吗,再让她们这么胆大妄为下去,迟早会牵连到您啊!”
“东流,你该盼着这一日早点来。”三皇子看着在夜风中簌簌晃动的红山茶,笑着说,“父皇舍不得杀我们兄弟,可新君未必啊。”
第50章 妒忌
乌卓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刑房门关上。王植将供状递给燕颂过目,燕颂看了一眼,交给了燕冬。
“两位辛苦。”燕颂对王植说, “春闱连考三场九日,这些天有的忙,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雍京府灯火通明,王植将二人送到府门外,捧手行礼,“殿下慢走,燕大人慢走。”
燕颂颔首,看向燕冬,“逢春, 还是坐我的马车。”
王植看着兄弟俩,神色如常。
“是。”燕冬看了王植一眼,跟着上了马车,待常春春驾车拐弯后才说,“不怕别人说啊。”
“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避嫌,权当生人了吧,”燕颂语气有些淡,“你和三表哥五表哥也要避嫌至此吗?”
“歪理,那两位从前又不是我的亲大哥!”燕冬反驳。
燕颂看向燕冬, “这么不想和我同乘?”
“……你在说什么呀?”燕冬拧眉,“我不是怕给你招麻烦吗!”
他心里本就酸溜溜的, 这一大晚上都不爽快,听燕颂这样莫名其妙地问,一下没禁住气性,语气很不好。
话音落地, 马车里沉默了一瞬,燕颂没有接话,他暗自懊恼,自己被情绪左右了思绪。
若是从前,燕冬是要立马认错道歉的,可他这会儿想着王植,又想燕颂夸王植的话,想方才在刑房里和燕颂的对话,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没力气认错了。
常春春在外面听着,没明白这是怎么了,正斟酌着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让兄弟俩别吵架,燕冬便开了口:
“春春,找个方便的地方,我要下去。”
啊?常春春不敢应声,权当自己聋了,没听见!
嘿,燕冬纳了闷了,见外头半天不吭声,起身就要出去,燕颂掀开眼皮,说:“坐下。”
燕冬平日里是习惯且喜欢听从燕颂的,但此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香橼附身了,亟待寻找个开阔的地界散掉这身酸气,否则他就要憋死啦。
“不要!”燕冬要去伸手拉门,腰间被一只胳膊从后方拦住,力道好重,一下就将他拦了回去,摔在了软垫上。
“你!”燕冬坐起来瞪着身旁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我要走我要走!”
“往哪儿走?”燕颂说,“现在不是该回考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