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芳听了,说道:“是这个理,难为你家里这样重礼,过去与朱大夫拜了年,整好回来吃晌午饭。”
范景取了厚外衣:“我与你一同去。”
贺小秋哪里肯他出门:“外头湿滑又还冷,你如何好动弹。”
范景自顾把衣裳穿上,道:“终日坐着骨头发僵,村里的路早走熟了,不会有事。”
罢了,他又问:“我不去你寻得到路?”
贺小秋只好看向陈三芳。
“外头没有落雨,路没恁般湿滑。他要不出去溜一弯儿,总得寻出事来,今朝三郎没在家,他在屋里更坐不住,就教跟他你去一趟,你们慢着些走便是。”
见陈三芳都这样说了,贺小秋也便没再多言。
他拿了年礼,扶着范景一同去了朱大夫那处。
徐家正月里人来人去的,怪是热闹,外在三月上徐扬要娶亲,他大梦得偿,打这月上就已经在修缮拾掇屋子了。
范景引着贺小秋去见了朱大夫,朱平瞧贺家人还来与他拜年,心头多欢喜,端了茶水果子出来招待贺小秋吃,两厢说了好一阵的话。
要留贺小秋在这头吃饭,范景才说了句家里已经弄了。
朱大夫才没多留,顺势又问了一番范景近来的身体状况。
晌午前些,范景跟贺小秋才从朱大夫这里走,将才出门,就撞见范鑫从徐扬那头出来。
“大景,你如何过来这边了,怎也没见三郎同你一块儿。”
范景答了他一句:“出门杀猪了。”
范鑫见此,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一张眼生的面孔同范景在一处。
他问:“这是?”
“与我们同做生意的贺家哥儿,过来给朱大夫拜年。”
范景说罢,又同贺小秋道:“这是我堂兄范鑫。”
贺小秋听闻是范景的兄弟,连忙客气的同范鑫做了个礼,随着范景喊了句:“范鑫哥。”
范鑫见贺小秋眼睛弯弯,听得如此唤自己,没来由得面孔一红,木讷讷的回了个礼。
两厢打了招呼,范景也没多言,与贺小秋就家去了。
既是巧还遇着人,回去的路上,范景索性是直言了。
“你要不要再成家?”
“嗯?”
贺小秋听得范景忽得一问,不免还疑自己听岔了:“如何这样问?”
范景道:“我堂兄还未娶。”
贺小秋闻言愣了愣,忽得一笑:“亏得你这样瞧得起俺。”
“听得你堂兄弟是个私塾的夫子,教书育人的人物。今朝见着,相貌也周正,甚么样的好人家寻不到。”
范景不知如何说,但却很肯定道:“你又不差。”
贺小秋抿嘴笑了起来:“听你这般说,心头都觉欢喜。”
两人没就着这事多说,回去范家,贺小秋吃了晌午饭,又坐了坐,这才教陈三芳跟范景送着,在村口上坐了牛车回去。
“如何,你可问了小秋了?”
范景便将今朝去朱大夫那处碰见范鑫,两人后头说的话说了一遍给陈三芳听。
陈三芳闻言一拍大腿:“他都没说不肯,想是有合适的也乐意!”
范景没反驳,他见小秋的态度,当也是想再寻个可靠的一同孝敬他爹娘。
陈三芳乐得坐不住,整好是又得闲,她下午便跑去了大房那头,逮住范鑫问他,今朝见着的哥儿中不中意,说与他做夫郎成不成。
这范鑫闹了一张大红脸,张金桂见了,不知情由还以为人染了风寒发热。
陈三芳瞧侄子的模样,原先去相亲也没见他这般,估摸是给瞧中了,心头说不出的高兴。
张金桂见婶侄俩打哑谜,连央着陈三芳与她说个明白。
陈三芳也没卖关子,就将贺家哥儿说与了她听,只她先没提贺小秋嫁过一回的事。
“有恁好的,你先如何没早与俺说,教俺好生着急,非得是急坏了,你才肯说出来。”
“先还不是看你有了合心眼儿的,这才没多事麽。”
张金桂喜出望外,只光听陈三芳说人多好多能干,可惜了今儿没得见着人。
问自己那个,又只光晓得脸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埋怨陈三芳,人家过来家里拜年,也没说喊她过去坐坐,先瞅个眼缘儿嘛,要晓得有这回事,她就不上别家去吃酒了。
陈三芳说她,人就在铺子上帮忙,日日都来,还瞅难见着麽。
张金桂这才踏实下来。
隔日,范家猪肉铺重新开了张,这日里就康和跟陈三芳忙活,范景临了产期,实在不好再多折腾,便在家里头待产。
俩丫头换着来将他给照看着,又嘱咐了一仓,一要有甚么情况,立便驾着车子出去把产婆和朱大夫一并拉去家里。
自打弄了热卤,贺小秋也来得多早,三人都没如何说谈,闷着头快了手脚的将摊子给铺开来。
正月里头客多,摊面儿还没全然弄好,就有客已经等着要采买了,累得人水都没功夫烧一口来吃。
康和忙碌间,觉着老有人在往他们这处瞅,可也没瞧见究竟是甚么人。
待着忙过了一个早市,他得闲下,见着大伯娘张金桂竟然挽着个篮子来了铺子上。
“大伯娘今儿没去拜年如何得空来城里?要是缺点甚,提前与我交代一声,下晌就与你采买了捎回去,这当儿天冷,何故遭罪跑这一趟。”
张金桂掩嘴笑着同康和道:“俺嘞个亲娘,这贺家哥儿生得当真是好生俊俏。”
康和眉心微动,不由得偏头去看了一眼进屋去取东西了的贺小秋。
“你娘说要给大鑫说一门好亲,俺今朝特地来瞧瞧人的,不枉你娘将人一通夸,俺觉着也好得很咧!”
她特地躲在前头的热汤摊子上坐了好些时辰,头眼见着贺小秋就觉身段儿体态好,相貌也秀气。
又见他捞煮卤味手上功夫利落,招呼客人也伶俐,怎么看都是个合意的。
康和这才晓得原是张金桂在瞧看,竟也没个人同他说这回事。
“大伯娘要瞧人,早间没说过来一车子就到县里头,白在外头受冷。”
张金桂没好意思说自个儿太早起不来,再一则,她暗地里瞧看才更能看出好歹来。
“不打紧。”
说罢,陈三芳瞅见了张金桂,两人会在一处又说了几句小声话。
贺小秋出来时,张金桂就忍不得示好,凑上去跟人家搭话,将人一通夸,又还拿梨儿给贺小秋。
康和摇了摇头,没去掺和,自招呼着生意。
下晌打了烊,康和回去家中,问范景晓不晓得贺小秋跟范鑫的事。
范景这才将前头的事与他说了一回。
“你如何早没与我说?”
范景道:“你去外头杀猪了,忙活了外头的事,还要劳心家里这些事?”
康和听得他是为自个儿想,倒没见气,只哼哼了两声:“说几句闲与我听,我又不劳累。”
他转又同范景道:“你没见着大伯娘今朝见了小秋多喜欢,巴不得将人明儿就给娶回家去。”
范景听此,却道:“她一点儿没嫌?”
康和明白范景话里的意思,道:“没见她挂一丝脸呐。”
范景眉心动了动,觉得有些不大像张金桂的脾气,便去问了陈三芳,有没有与人说贺小秋的情况。
陈三芳教张金桂拍了一日马屁,今儿人上城里又还买了一支木钗来送她,人正高兴着,听范景问话,干咳了一声:“倒是还没来得及说。”
“你不早与她说明白,后头反来埋怨你。”
陈三芳道:“那一张口就先同人说小秋嫁过一回人,爹病娘哑的,谁人听了还有相看的念头,不也都先挑了好的说麽。待着人先看了,心头觉了好,再说短处,也教人心头能好受些嘛。”
范景一听果真是那么回事。
到底是一同走动了二十几年,他比旁人更了解这一大家子的秉性。
康和也叹了口气:“娘也是把媒人说媒的功夫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