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康和与她说了几句话,寻常生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坏心。
大抵上也是因他头回进村就因口齿不清教村户围了起来,有苦难言。
陈三芳一贯是晓得珍儿心善的,也不是诚心怪个心善的丫头,不说这孩子,要教她在家里遇见了今朝那老妇,定也是心软要喊她进屋吃水。
村里头也不单是他们一家教那拐子蒙骗给放进了屋里来,人言村户人家粗野,可多少心还是纯善的,要怪只能怪那些拐子用人的善心来干恶事。
说去说来,她忍不得又给了范爹一脚:“恁就晓得出去吃酒耍,哪日里头咱家大福给人偷了去,俺看你上哪处寻去。”
范爹也是认骂,村里谁不说他们家大福乖巧的,要真丢了,心头不得疼死。
“俺都不出去吃酒了,就在家里头守着。就是要吃,那也喊到咱家里头来吃,都是男子,看那拐子还敢来!”
“呸!你那二两马尿下肚,还分得清东南西北?怕是那拐子上了门来,你还要拉着人手喊兄弟咧!”
范爹摆手:“得得,也都不教上家里来吃。”
家里本是紧绷了弦,看着这俩人吵吵,反倒是气氛松快了些下来。
夜里头,范景把大福抱去了屋里头,跟在他们两口子一起在床上睡,心头才踏实些。
一家三口盖在一个被窝里头,还怪是暖和。
大福鲜少有跟康和范景一起睡,躺在被窝里有些兴奋,撅着屁股顺着康和的腿就给爬到了床的另一头去,一会儿又顺着给爬回来。
咯咯咯的笑,露出几颗乳牙来。
闹腾了好一阵子,累着了,这才窝在范景的怀里睡下了。
康和顺了顺小崽子软软的胎发,同范景道:“幸好是你今朝没与那老婆子抱咱大福,否则我想着都觉晦气。”
范景说他:“你白与她热水壶不晦气了?”
“确也晦气,只若她只是个寻常老妇,不与她热水,人给冻死在了路边上,想起来不也悔得很麽。”
范景没言,他也觉是这般。
昔年孙大生那样的畜生误落进了陷阱坑里,他都会弄根木头进去教他爬上来,今朝也是一个理。
他心疼大福,不过是说句气话。
康和道:“我把帘子给缝好了,挂在门那头了,你瞧着好不好看?”
范景瞅了一眼,倒是缝的密,还扎了木板上去,不易教风吹起。
康和见他不言,道:“莫不是还难看?”
“好难看。”
康和捏了范景的腰一下:“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好难看是什麽意思!”
范景嘴角扬了扬,没搭他的话,合上眼要睡了。
康和凑上去亲了亲人的嘴角,挨着香香软软的大福,也是跟着睡了。
第87章
这日,康和跟范景上外村去杀猪,铁石村上有三户人家要杀猪,两户是杀年猪,一户是杀来卖与他们的。
整好一兑儿过去给办了。
康和坐在车子上,算着今年年关上杀猪挣了多少铜子。
稍一点,发觉挣了起码有五贯钱了。
猪肉摊子开得时间长了,人都晓得了有这么一处能杀猪的,要杀年猪请不着屠户,也多了个能喊的。
人乐得来交待他们两口子去杀猪,就是交待的日子紧俏排不上号,人也愿意等等。
原也是康和跟范景先前去各村乡上杀猪,总与村子上的农户捎带些东西,省下人跑一趟城。
外在他们在村子上宰了猪,当日里头就在村子上卖,村里头的农户来买肉会让一两个铜子一斤猪肉的利,专是惠顾农户人家。
这两年口碑经营的不差,村里人也记他们的好,杀猪如何有不喊他们去的。
去年范景有着身子没得出去杀猪,今年可是跑了个遍。
“大景,赶边上刹一脚。”
范景闻言看了康和一眼:“又做什麽。”
“出门前多吃了两碗热汤,这官道上教雪水融些水坑出来,车子过一颠一摇的,还真是吃不消。”
说着,驴车停下,康和便急吼吼的打板车上站起身,扶了扶裤腰带蹿进了官道旁的林子里去。
范景吐了口冷气,心想这人真是事儿多。
他取了水囊吃了口热水,出门时才灌的滚水,这当儿都温温热了。
“你不同我去?”
范景听得声音,偏头见康和在林子前探了个脑袋出来。
“这有甚么好同去的。”
范景道:“车驴丢在官道上,没人看着怎么行。”
康和道:“你心头就只有板车跟驴子,也不怕我教人给顺了去。”
“来来,快来!”
范景心想这么大个人,自不跟着走,谁顺得动你。他蹙了蹙眉头,面上多嫌,可人却又还是从板车上跳了下去。
“有这功夫都去了回了。”
康和笑嘻嘻的拉着人:“你与我把风,我踏实。”
“有甚么好踏实的,两个人站在一处,人不想看的都得多看一眼。”
康和看着他手里的长弓,道:“嘴上不肯,却还拿弓。你举着这把弓,谁人还敢多看一眼去的。”
“我打鸟。”
康和背心一寒:“这可不兴打。”
范景瞪了他一眼:“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去,去。”
两人一同钻进了林子,踩得那积雪咔嚓咔嚓的响,康和自老师走远了些去方便。
范景看了人的背影一眼,没兴致把人一直给盯着。
他听着树木上头的鸟叫声,寻着瞧有没有笨鸟和野鸽子,要撞见弄两只回去煲汤,这天气上吃着倒是暖身滋补,整好与断了奶的大福吃点儿好肉。
范景竖起耳朵,一进林子就变了个人一般,警戒心十二分的强。
他眸子随着树林转了转,忽得定了定身子,耳朵里没听见鸽子和笨鸟的声儿,倒是先听得了怪声,他眉头紧了紧,轻了步子循着声音走过去。
这一去,就见着林子下方竟然有个鬼头鬼脑的妇人,她穿着身灰扑扑的棉衣,头上包着块暗绿头巾,正牵着头驴儿往进城方向走。
若不是有那驴子在,还真不易察觉人。
范景隐在大树子后头,心想这天气竟还躲在林子里头走,不是偷了人的驴子,那便是偷了旁的东西。
他抬手放了一支箭过去,竹箭恰从妇人鼻子前擦了过去,噌的一声闷响,稳稳的扎在了树上。
那妇人忽得遭逢一支冷箭,两眼儿一翻,吓得腿上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俺的老娘!”
好一会儿,人才回缓过来,转头就见着面上带着个防风布罩子的人影再往这头靠。
她识不清人,只还以为倒霉撞见了个争财的猎手。
连就朝着范景的方向跪下拜了两拜:“爷,俺的驴子孝敬与你,你饶俺一个去处。”
说罢,丢下驴子就想跑。
范景哪是冲着她的财物放箭的,见要跑,快腿给追了上去。
这妇人显是常在山中走,腿脚很是快,可落在林子里头,哪是能躲过猎手的,不过须臾就教范景给摁住了。
“俺不值当银子,那驴子值钱咧,爷你就放了俺罢。”
妇人告饶,一只手却往腰上去,范景瞧她的动作便知了人的心思,他大力一抖,妇人藏在腰间的一把小刀就给弄到了地上。
人光是干瞪着眼望着雪地上的刀子,却如何都得不到。
康和方便好,蹲在个水洼子上洗了洗手,雪水将手指冻得发红。
他哈气搓着手,转个头出来就不见了范景的身影。
“大景!?”
康和一头走,一头喊了两声。
“这边来!”
康和没见着人,光是听得了一道声儿。
他听范景的声音远远从林子另一头传来,与平素的轻淡有些不同,觉不对,下意识握着腰间配的刀,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哎哟哟,你可是要把俺的胳膊给拧断了咧!好心的哥儿,快将俺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