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亩与四十九亩间,许置十五亩。
二十亩与二十九亩间,上增五亩。
十亩与十九亩间,再增五亩。
这十亩以下嘛,许增足三十亩。
这规矩许多农户也不过是听听,便是能增三十亩五十亩又如何,他们也拿不出恁多银子来呀。
每回弄得多热闹,好也不过买下一两亩地。
自有目光短浅的,酸嘴言能买多的大户作何不教人多买去,反与穷户许下这样多的田亩数有甚么用。
他们如何晓得,朝廷这般律令,是为着寻常农户也能得机会置上一亩三分地,若倒转来,哪还有一星肉渣滓落在穷寒人家身上的。
康和一盘算,同范景欢喜道:“咱家里头满打满算才九亩两分地,恰还能置最多的那一档。”
范景倒是不慌不忙的:“且先听听这回的土地价罢。”
说罢了置地规矩,自要谈诸人最关切的地价。
徐扬道:“这回无主田地已是清点完毕,像这回一般县府划地买卖十年八年间许再难遇一回。”
“县里头要与农户老百姓好利,荒良地为九贯钱一亩,荒薄地为七贯钱一亩。”
农户听得这个土地价,登时议论纷纷。
“俺的娘,上回的荒良地足十贯一亩,这回的竟只九贯,薄地也只七贯,可都少了一贯呐!”
“先时县里卖的是西郊的荒地,那是往前就没人耕种的荒地。这番是无人田,如何说五年八年前都是有人细心料理过的,可不比上回的荒地好麽。”
“这回价好,俺便是借点铜子使,也得咬了牙给置下三分五分出来。”
康和跟范景还有范爹,听得了地价已是到一头去商量置哪处地,置多少了。
“爹说得东郊那处的地壤子好,我瞧那头是连做一片儿的,荒地都在一处,不是那般东三亩西五亩的,要是买下,耕种管理都要方便许多。”
范爹道:“是咧,又挨村大道近,秋月里收粮也好驾着车子运。依俺的就置那处。”
范景倒没什麽意见,只问要弄多少亩地下来,毕竟将才过去看地时,徐扬言东郊量出来的荒地有二十二亩。
其中划为荒薄地的有十八亩,剩下四亩为荒良地。
康和心头算了算地价,十八亩薄地就得一百二十六贯,四亩良地倒不多,三十六贯。
这二十二亩荒地合算下来就要一百六十二贯钱。
康和不由得也是嘶了一声,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前些日子上康和清点了手头上有的银子,二百八十贯一直不曾动的方子钱,外铺子上经营,年底杀猪零碎挣得外快,余攒了三十二贯。
除却这些,再便是捉拐子县衙奖赏的二十两银子,以及伍家送的六十两银元宝。
尽数算下,手头上倒是还有三百九十二贯钱,将近有四百贯了。
像此番县府挑头划地卖的机会难再逢上,往后要想再买地,那便只能从私人手上买。
一回至多买到三五亩不说,且价绝计是不能够跟这回相当的。
康和想捉住这回机会,索性是咬牙买次足的。
往后再零散添些也不要紧了。
“近来也没甚么大的开销,便是有那也是下半年里珍儿成婚的事了。咱干脆把东郊的二十二亩地一回置下。”
康和道:“要是珍儿成亲的时候,捣不出许多钱来与她置办嫁礼,咱就拿些地,有地契捏着着,那也是很体面的嫁妆了。
成了亲土地是赁出去与人种还是如何,也是一项长久进项,比死银子握在手里头还强些。”
康和这话是说给范爹听的,即便是买了地,那也不可能短了珍儿的嫁妆。
且不说并非把攒下的钱全数都给用了出去,县里头猪肉铺子每个月还有一笔进账呐。
这般说,只是教范爹宽心些,家里头有谁不疼珍儿的。
再一则,范爹好面子,珍儿寻了个好夫家,门第比他们高不少,范爹想把珍儿的嫁妆弄得像样些,既为了珍儿以后日子好过,也为了自家的门面儿光彩。
范爹听康和恁般说,心头也是一动,他一个庄稼汉,如何不想多置些地下来。
可这一张口就是二十二亩,他背心淌汗呐,他就收拾点儿粪肥,能攒下几个钱?
媳妇那处倒是应当有些,只她捏着要与珍儿巧儿俩丫头做嫁礼的,轻易只怕不肯拿出多少。
“是不是忒多了些?!家里钱如何够。”
康和看向范景,想看他的意思,他要答应买,别的事情也都好说。
范景心头晓得他们两口子手上有多少子儿,他放心康和办事,便张口与范爹道:“钱的事你不肖愁。”
康和听范景这般说,连帮腔:“铺子上多少都挣着呢,不过是紧一紧,熬过这一茬便好了。”
范爹琢磨了一阵儿,快着手脚把田地收拾出来,今年秋月里头就有收成,地多,粮食自也产的多些。
到时候就不肖尽数留着自家里吃了,转手一卖,也能有个小几十贯钱,要紧也就紧那么三两年。
“那成吧,这事就定下。”
既商量出了结果来,三人便赶紧去寻徐扬给登记下,省得地教别家买了去。
村里头谁家买了多少地瞒不住,轰然听得范家一口气要了东郊的二十二亩地,皆是倒吸了口冷气。
康和晓得村里人少不得议论这事情,为着不教人红眼生事端,他嘱咐了范爹还有陈三芳故意出去借钱。
又还四处同人问询买卖牲口,他们家的母驴子怀了小驴,正是借着说事。
做些出来给外人看,好教人觉得他们家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就买下二十几亩田地,手头上虽有一点儿,但也是要奔走借钱才能办得了的。
人说议起来也便没那般恨富了。
这回除了范家买的地多,朱大夫也置下了十亩薄地。
他来乡里也两三年了,如今连徐扬都成了家,夫郎孩子都快生了,他久赁人家的屋子住着到底不大自在,还是想修两间屋来住。
此番趁着官府卖地,他拿出攒下的钱来,置些土地在手上,一来能修屋,二来也能种些瓜菜自吃。
虽说村里乡亲总与他送瓜菜去,时常都吃不完,可总指着靠人送也不踏实,自个儿种点儿,吃用得也不多,外在呢,还能种些药草。
月底,缴了钱,地便置到了手上,这回量地倒没费多少事。
范爹吆喝着一欢跟二喜下地去开荒。二十二亩地,外在家里头原本的九亩二分,三十亩出头了,又遇着头回开荒,少不得要下力气做活儿。
这月上,至三月末,范爹跟一欢二喜几乎是日日早出晚归埋在了地里头。
不单他们这般,康和跟范景白日里头看了铺子,关了铺面儿也要家来帮着干一两个时辰的活儿。
左右铺子换着人去看,地里的活儿也换着来干。
如此忙碌了月余,总算是把二十几亩田地给收拾了出来。
且还不算完,后头就要紧锣密鼓的播种了。
康和见家里头弄得这样累,动了想再雇长工的念头,家里的田地多了,迟早都要有人帮着干的,单靠家里的人定是不成的,除非往后都像这般干活儿。
可日子是奔着舒坦去过的,弄得恁累,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但康和没把这事情说出来,而是暗暗里头先留意着。
这番才置了地,做着四处寻人借钱的模样,转头又赁长工,那先前也白做样了。
一家子且先坚持一阵,等下半年秋收那阵儿再说。
四月的最后一日,珍儿收得了一封城里头送来的信,她没拆信也晓得是谁送的。
除却骆川宜,如今还有谁与他写信呢。
珍儿读了信,因着欢喜,一张小脸儿都变得红扑扑的。
待着家里头的人回来,她把信读与了一家子听。
“俺的珍儿,你可当真是命好,这骆家小子且还未至弱冠竟就过了府试成了童生,如何恁大的本事!”
听得珍儿读信说骆川宜二月进了考场,四月又赶出府城参与了府试,如今府试成绩出来,他的名字在榜上。
院试三年一考,后年他将再下场参与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