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麽?”
大福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他道:“要是我去城里读书了,那不是就见不着小爹和爹爹了麽?”
说着,大福便抱住范景,挨在他身上,撒娇道:“可我不想见不着小爹。”
范景把他抱起来:“时间且还长着,不是教你现下就去了城里。你肯去,家里也舍不得你去。若有一日真要到城中读书,教你爹爹攒下些钱来,在城中置处屋子便是了。”
大福听到范景这样说,心里才安心下来,人又欢喜着,开始盼着十五同他一齐去大伯那处读书了。
第103章
这日里,康和与范景要送大福去范鑫的私塾,原是十五今朝头回去学堂开蒙。
清早上,大福吃了早食,便是坐不住,穿好了一双范景与他做的虎头新鞋儿,就跑去了家门外的村大道上等十五。
他踩着路上的小石子,伸长了些脖儿张望,晨间村子上的雾气且还有些重,都教人瞧不远去。
四月的天微凉不见热,村间春时正好,倒也舒坦。
范家与徐家同在一个方向,只范家离范鑫那头更是近些。
大福等了得有刻把钟,这才瞧见十五教他小爹和爹爹引着破雾而来。
他突突跑过去迎了一迎,十五见着了等在道上的大福,也高兴的朝着他跑去。
两个小友会着,欢喜异常,牵着手便跑在前头撇下老子爹往私塾去了。
“我只怕他撒娇卖憨又作毁了,今早没少安哄着,又忧心去了在私塾里头闹腾。时下瞧着他兴儿颇高,倒是尽可安心了。”
徐扬同走出来的康和说笑道。
“先前送大福去读书时,一屋子人也都是这般心境。难为了这俩孩子都有求学的心。”
四人一并去了私塾上,范鑫且才吃过早食,今朝见着怪是热闹,几人都聚在了一处,喜说了会儿子话。
两个小崽子倒是早早的就钻进了课室里头去了,大福打听得十五也要一同在大伯这里读书,便央了范鑫将他旁头的位置留与十五。
时下俩人坐在一处,只觉欢喜高兴。
至了时辰,范鑫便进了课堂中去教书,康和跟范景瞅了一眼腰板打得笔直,大声朗读字文的大福,他俩已是习惯多时了。
倒是徐扬夫夫俩,头朝送了孩子来读书,心中多有不安。
不过两人也未久留守在这处,春耕时节徐扬农务繁忙,就是老父亲担忧孩子,也没空闲陪读。
同张金桂托了托,若是孩子吵闹,劳她上家里一趟,便教元哥儿前来。
罢了,两人就先家了去。
康和跟范景也没在这头久留着,一会儿还要出门去杀猪。
走前,他疑道:“怎没见着爷?”
张金桂道:“一早吃了食抹了嘴儿便出门去了,他近来是会着些老头子一同耍乐,好不自在咧。”
康和笑了笑:“难为爷肯出门去溜达,总若在家中也不见是好事。”
往前范奶还在世时,两个老辈总在一处,见着这个,必也能瞧着另一个。范奶身子骨儿不好,常在炕上盘着,范爹也便随她一并都盘在炕上,两人作着伴儿,情分还怪好。
康和将这话说给范景听时,范景言,范奶是范爹的表姐姐,岁数比他大了三四岁,幼时家里头变故,就教范爷家里头抱了过来做童养媳,两人确是打小的情分。
张金桂点头:“可不就是。俺们都怕他总在家里头圈着,想起老伴儿来伤心。”
说了几句范爷的事,夫夫俩才家去驾车出门。
便说这范爷,今朝出去寻着了孔家的闲老头儿一道耍,两人也不肖做活儿,无所事事的在村子上瞎逛荡。
人走至西郊时,整好撞见范景家里的雇农在料理田地。
那雇农户不大识得范爷,见俩老头儿背着手一直在那处瞧看,便搭了句话,问他俩作甚。
范爷道:“你们这处的田地是俺老二家的,俺过这头看上两眼。今年土地可好打理?”
雇农户听得原是范家人,连忙客气起来,好声好气的同范爷说这处的地肥,侍弄省心,又还好产粮这些恭维的话。
罢了,言范爷精神气头好,身子骨硬朗,好似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转拿了些当季的果儿与范爷吃,将人捧得乐呵呵的。
孔老头儿沾了范爷的光,也得了果子吃,他便同范爷说:“你可真是了不得,养出俩儿子都能干,如今俺们村子上,除却乡长家里头,就属你老二家最厉害。”
范爷将才在老兄弟跟前也狠得了面儿,时下再受他吹捧,心里更是轻飘飘的。
“哪里似你说得那般好,也不过是外头瞧着光彩。”
孔老头儿摇头道:“那也得有东西才瞧得见呐。你老二家里恁多的田地,又那么一处大宅屋子,十几二十间的屋,好生敞大。家里又海量的牲口,不说俺们村上,就是旁乡都得仰仗着赁你老二家里头的牲口做活儿咧。”
“话说回来,你老二家里头恁好,屋子又多,你如何不过去享享清福?要换做俺,早是去那大屋了。”
范爷道:“原先分家时便定了跟着老大,分田分钱按着这般分的,时下如何好过去。”
“那是过去的事咧,再如何分,那不也都是你的儿麽?如今只得你一人了,孤零零的过着日子,当是如何畅快如何来。儿女孝顺,就当依你的意,指不得你家老二早想孝敬你了,只不晓得你的心意。”
范爷听了孔老头儿的一席话,原也没听进心里头去。
临近晌午,两人各要家去吃饭就做了别。
范爷一人往回走,恰是回去的路上要打二房那边过,他远瞧着二房的大宅屋,青色的屋瓦,高高的石院墙,可真是阔气呐。
“爹,如何这时辰了在外头走动着?”
范守林打地里家来,就见着他老爹在外头痴痴的望着。
“俺今朝与孔老头儿一同溜达了会儿,正说回去路过你这头。”
“还回去作甚,都到屋门口了,进屋吃饭罢。”
范守林喊着他爹进去:“整好是俺们爷俩儿吃一盅酒。”
“俺不回去,你大哥跟大嫂怕出来寻。”
范守林闻言,唤了声连四哥:“连四兄弟,你跑一趟俺兄弟那边,与他说老爹就在俺屋里吃午饭。”
连四哥道:“那俺把大福的饭菜一并提了去过,也不肖小香再多跑一趟了。”
范守林应了一声,便又朝屋里喊:“小香,你打些水来,与俺老爹净个手。弄一盅酒,收拾着吃饭罢。”
“嗳,老爷今朝是吃羊羔酒还是小酒呐?”
“吃点儿羊羔酒罢。”
范爷静静的瞅着,见他这二儿好生有派头,哪还似以前在爹娘老子面前也唯唯诺诺的模样。
午间,范爹跟范爷父子俩就在偏屋里吃饭,家里头其余人都在外头,支一张大桌子吃也不便。
往时就范爹一人在家里时,他都吃得随便,要么在偏屋吃,要么跟下头的人一道就对付过去了。
范爷见桌儿上摆着一碟蒜泥拌猪肉,一碟韭黄炒鸡子,外又卤肉一碟,一笼肉馒头和豆芽子汤一碗,好不丰盛。
“俺与爹吃酒,教小香添了一碗卤肉下酒吃,是铺子上拿回家来的,先前也常有与爹送去,不晓爹吃腻味了不曾。”
范爷拾起筷儿便夹肉吃:“肉哪里有腻味的道理,俺爱咧。”
范守林见此,道:“那三芳家来,俺教她捎带些回,也好孝敬给爹吃。”
午间父子俩吃酒吃肉,撑了顿饱。
范守林上晌去地里把上月里新栽种下的几根新椒子树下了肥,又料理了蒻头地,很是出了些力气。
吃罢了饭,觉了乏累就喊着范爹去屋里睡了会儿。
范守林且没睡多少功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起了。
他拿了耙子还要去下地,见范爷还在偏屋睡着,没唤他。
这范爷说着不睡,却是一觉给睡至了下晌。
起身来,小香提了水去教他洗脸擦手,得了清醒后,出来院上,回来取茶汤的二喜与他弓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