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23)

2025-07-23 评论

  家里人帮不上忙,他便只能靠自己。

  昔时少年狠下了心,寻着了那只秋时下山吃过几个人的独眼儿黑熊,九死一生将其射杀,又将黑熊拖至自己这片山的边界处,剥下了黑熊皮。

  意图占下山林的猎手见识了范景的厉害,俱受了震慑,一时谁也不敢再越到这头来。

  范景那回险些丢了性命,私下修养了大半年的光景才缓过来。

  不过经此一事,猎手们没再为难过他,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至此,范景便觉着再没有什嚒怕的事。

  以至于他从未去细想过,自己惧不惧孙大生。

  许他心中也是惧这般人的,只是这些年在山里讨日子,遇到了太多足够教人心惧的事。

  这一桩放进来,也便并不显眼了,心中早有些麻木。

  他并不想去细想,倘若康和今日不在,他挂着只胳膊,孙大生闯了进来,会如何。

  许也是不敢去想,就似他去追野猪野鹿时,若野猪发了狂,返来撞他,或是他追鹿途中不甚跌到山崖下,又会如何……

  怕……怕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也没有人会替他解决……

  范景不是个爱去多想往事的人,就像他不爱与人多说话一般。

  可一旦去想了,便有些深陷其中,难以自洽。

  他没有搭康和的腔,只忽然站了起来。

  “康和,我要睡了。”

  言罢,便朝自己的小床走去。

  康和见状,他知晓范景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不由得眉头紧皱。

  正欲唤住他,可见着那人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好似灌了铅一般,教他说不出话来。

  帘子里的人因火光透出了一道身体的轮廓线,康和就站在帘子外头。

  他看着背对他静静躺着的那道瘦削身影,好似从未有过的脆弱,胸口没来由的堵得慌。

  这种感觉,更胜于那日范景为了救他时弄伤了胳膊。

  半夜里,下了场毛毛雨。

  雨声并不激烈,可晚秋的冷意,却更深了。

  康和挺在小床上,一直未曾睡着,他想着帘子里那个人,觉着他就像一只闷口葫芦。

  小小的嘴,难吐露出一星半点的物,可肚子却大,能藏下好些东西。

  他心里藏了太多的事,不屑于谈,可随意一件提出来,又都教人心头不好受。

  夜尽天明,康和浑噩一夜,得出个结论来。

  他从未那么想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从未那么想的去护着一个人。

 

 

第17章 

  范景这一觉也睡得浑浑噩噩,一夜做了好些个梦。

  梦见他娘还在世时,春月临窗,教他穿线缝衣。

  母子俩有说有笑,阿娘夸他给爹做的衣裳很好。

  又梦见,阿娘惨痛了一整日才生下珍儿,等着抱孙子的爷和奶见生的是个女孩儿,当即便拉下了脸……

  还梦见珍儿两岁时,阿娘病逝的那个夜晚,村上没有大夫,他爹着急的跑去县里请,跑落了一只鞋回来,却也没见着他娘最后一面。

  许多往昔的片段糅杂在一处,他脑子昏沉不堪,想要睁开眼结束梦魇,可身体却格外的沉重,教他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雾蒙蒙的天光,方才乍亮,他看见一道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冲他招手。

  “阿景,快过来。”

  “你看大福,才教他两遍就会写你的名字了!

  哎哟,哎哟,小福乖,别抓爹爹的耳朵……”

  范景想看清楚那个抱着小孩子坐在桌子边的人是谁,只不等他走近去看清,却忽然醒了过来。

  木屋里昏暗的像是个地洞。

  他以为时辰还早,可吹来的一阵风教他感到格外的冷。

  这才发觉,是外头下雨了。

  他扯开帘子从床上下去,发觉康和又不在屋里。

  锅灶是冷的,似乎并没有升火就出去了。

  范景洗了把冷水脸,嚼了根杨柳枝洗刷了牙,脑子稍微清明了些。

  这才起了火,预备把昨儿夜里吃剩下的蒻头豆腐和糙米饭热一热。

  火光教阴冷的木屋有了些温度,他坐在灶台边,觉着头还是有些胀痛。

  许是昨儿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人总沉昏昏的。

  他从衣袋里,摸出了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没多一会儿,外头响起了开门声。

  “你醒了。”

  康和在院子里脱了蓑衣,把一双打湿黏着稀泥的布鞋脱在了外头,转穿了双草鞋进木屋去。

  “嗯。”

  范景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进来带着一身湿冷气的康和:“外头下雨,你哪处去了?”

  康和凑到灶膛前烤了烤冷得有些发僵的手,隔得范景近了,鼻腔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是冬瓜蜜饯的味道。

  他意外的看了范景一眼:“饿了?”

  范景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问:“没。”

  康和看着劈腿坐在小杌子上的人,面颊淡淡的,素日里平静居多,神色也少。

  换在他们那儿,管这性格叫做高冷。

  可面前高冷的小酷哥却喜欢……吃甜食~

  康和眸子里暗自添了笑意,却没说破。

  他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你等着,我与你看点好东西。”

  说罢,便出门去倒腾了会儿,须臾,提着只木桶进了屋来。

  桶里水声哗啦作响,范景瞧了一眼,只见桶里头竟然有四尾青鱼,小的能有一斤多,大尾的只怕得有三斤。

  不仅如此,还有五六只指头长的青虾,一个缩了脑袋进壳子的甲鱼。

  他意外康和哪里弄来了这些东西。

  “便说迟早教你吃上鱼。”

  康和道:“前日我编了只鱼笼,挖了地龙做饵,置在河溪的深暗处。这两日里忙着做蒻头豆腐都没得空去瞧,不想倒是上了货。”

  那鱼钻进了鱼笼便再出不去,不知甚么时候就近得了笼子,地龙都教吃了个干净。

  他下溪去取的时候,笼子里浮着好些鱼屎。

  康和也没想到河溪里还有别的货,笼子怪是好使,取了鱼虾,他又挖了地龙重新把笼子置在了溪里。

  预备再砍些竹子来多编几只笼子。

  置在河溪里头捕鱼,也能像范景那般做成陷阱弄活物。

  范景心想他的手倒是巧,还做得来这些。

  道:“山溪里的青鱼比池塘里的青鱼价高些,拿去县里罢。”

  康和却道:“从山里去县里多远的路,鱼又离不得水,弄去县里早死了。死鱼不鲜卖不起价,何必折腾这一趟。”

  他早替这几尾鱼虾做了安排:“咱俩吃了两尾小的,大的两尾养在缸里头,待下山时带回去,也教家里的人打打牙祭。”

  康和晓得他这些日子弄些像样的吃食与范景,他越是吃得好,心头反倒越不是滋味,总惦记着家里。

  他把范家也一并想上,范景能踏实些。

  范景闻言眉心一动,道:“你考虑我家里头作何。”

  康和微微一顿,笑了笑,道:“谁教我吃你家的米了,总不能白吃白住着。”

  范景默了默,没言。

  吃罢早食,康和冒着小雨又去砍了些竹子家来。

  趁着落雨的天气,出门不便,他整好破了竹条,在木屋里编篓子。

  范景也没出门去,就在灶边烧着火取暖,自个儿也取了些夏月里头存的野山麻,搓做麻线。

  康和缠着他教说土话,吃人嘴短,自也只有应承。

  外头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风一吹便有了寒冬腊月里的味道。

  木屋里供着火,才不至觉着太冷。

  康和没拿厚实的衣裳上来,单薄的两层秋衣裳穿着,男子虽体热,却也抵不住山中冷寒。

  坐得久了不动弹,脚先冷起来,身子便跟着僵冷了。

  他跺了两回脚,第三回一块拼接缝制的貂皮便丢到了他怀里。

  康和抬头看了范景一眼,见人并不看他,敛眉笑了笑。

  时间倒是好混,下午时雨止了。

  范景要出去转山,康和拿着三个做好的笼子一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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