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力闻此,气恼的在院子里打了个转,可康和坚决拦着不许他闹,他也只能无奈应下不去寻葛家麻烦,可心头总归不是滋味。
其实他心里头明白,说到底还是自己面子人情不够,教那两口子这样把康和欺。
从范家吃了饱饭家去,张石力越想越不痛快,想着就教那两口子没事儿似的过了,总不得劲儿。
他在家里头琢磨了些时候,冷着脸还是去了葛有全那处。
张石力依了康和的,没有言他的事,而是将一张借条摆在了两口子的面前。
“这、这是怎么个事儿啊?”
崔翠兰一见借条就急了,慌问张石力可是家里出了甚么事急用钱。
“年底了,开销大,先前大手大脚的没有了积蓄,得要些钱花花。”
崔翠兰瞅了丈夫一眼,心想这人如何没头没脑的就来要钱了。
见丈夫不张口,她只好哭惨说家里头紧,没得钱来还,让张石力宽限。
张石力冷笑:“原先想着有全一人干着一项营生要养老养小确是不容易,俺也不好张口要钱。这厢弟妹也有了营生,前儿瞧见上铺子里卖粉,瞧着进项是多了,想来还欠了俺这几年的钱也不是个事儿了。”
崔翠兰听了张石力这话,一下没了声儿。
许是心头做贼心虚,不晓得该如何辩了。
“石力哥……”
葛有全想张口求情,教张石力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老弟,这些年俺自认待你也不薄,你也为老哥想想,俺前头的没了,也单了好些年,是该再寻个重新把日子过下去。如今你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捏着俺的钱不还,教俺讨新媳妇的钱都没有,谁才可怜?”
葛有全听这样一腔话,再有理也是张不开口了。
瞅着人是铁了心要把钱拿回去,为着这些年的情谊,他东拼西凑的,只能咬着牙把银子还了张石力。
得了钱,张石力心头才算痛快了些,大着步子就去了。
人一走,崔翠兰便埋在了凳儿上哭开了。
“多蛮横的人呐~今朝你把家里要开销的钱都与了他,爹娘哪里得钱来吃药啊!俺们一家子年都不肖过了。”
葛有全沉坐到凳儿上,道:“先前康和那事咱做得实在不好看,石力哥怕是觉着咱不给他脸面气上咱了。”
崔翠兰哭得更厉害了些:“俺这么做是为了自个儿麽,还不是为了一家子。”
越想心头越气,那粉弄来也没卖脱手,还图惹些事出来。
崔翠兰因这事,结实气了两日,人还给弄病了一场。
第28章
接着进了腊月里,天气是愈发的冷寒了,山窝子里起的霜,过了午时都不见融化。
空谷里吹来的风,好似是受了冷冻百年一般。
康和跟范景的冬衣并不厚实,旧棉衣里的棉花不够二两,穿得久了,棉花打结,更不耐寒。
出门时,就是在外头再穿一件兽皮,却也暖和不了,只得靠下力气教身子发热才能有些温度。
范景再山里待了许多年了,他习惯了上头的气温,倒是还挨得住。
只康和这是头一年在山上待着,他怕人受不住冷,便与他说,等飘了雪花,便是没积起来,他们也收拾了东西下山。
康和看这天气,觉着要不得两日了。
“时辰不早了,起身吧。”
早间,范景醒了多时了。
他受康和抱着,两人紧紧贴做一团,被窝里多暖和,也难得没醒了就起,而是挨着康和多躺了会儿。
“我早些时候起身去茅房,瞧着屋门口一层细白,这时辰外头定然到处都结了霜,地面湿滑,起了也不好出门去,不如是再躺会儿。”
康和抱着范景,不教他起身,他那身子跟他人一样,冷冰冰的,抱着捂了好久才捂热的,时下两人都暖和,他如何舍得撒手。
范景受他痴缠着,不得起身,无奈又在床上多躺了会儿。
过了一炷香的模样,他道:“饿了。”
康和听得范景这样说,方才还似要在床上赖个不休的模样,这厢一骨碌便从床上爬起说去热饭。
他麻溜儿的将衣裤往身子上套,那衣裳裤子好似在冰窖里冻了一夜似的,隔着亵衣上身,也将人冰得一个激灵。
康和反将要起来的范景按回床上:“我火生起了你再起。”
说罢,他便哆嗦着去起了火,待着火大了,把范景的外衣放在灶膛前烤了烤,直至是去了衣裳上那股冷寒,这才与人拿了去。
范景摸着暖烘烘的外衣,心头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
还是他阿娘在时,冬月里才将衣裳给烤暖和了给送到床边上。
两人早间吃了热粥饭,出去转了一趟山。
在河边上猎得了一对野鸭,康和脱了鞋袜去把埋在河里的笼子拉起来瞧了瞧,六个笼子,有四尾青鱼。
康和弄罢上岸时,一双脚被冻得没了知觉,泛着冷红色,范景把身上的汗襟子拿下来给他擦干了脚,赶紧把鞋袜给穿上。
回去时,又将几个蜂箱给瞧了一遍,喜人的是悬崖边上有个箱子已经进了蜂了。
康和给野果林的空蜂箱又给涂了些新的蜂膏,指着也能引一窝蜜蜂进去筑巢。
晚些时候,起了大风,林子里的枯树叶子簌簌的往下落,砸得人生疼。
康和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刮下来了,这样下去,手脚少不得生冻疮,脸也得吹皴。
他和范景是跑着回去的。
至了木屋,康和连忙烧了些热水,取了椒子、老姜和桂枝煎了些汤出来,两人一道儿洗脸擦了脚。
等身子的温度慢慢回来了,这才用汤水来泡。
范景有些怕热,一双脚踩在康和的大脚板上头,一桶水,教两人都泡得起了汗。
“受了冷冻,吃姜汤、羊肉汤都能驱寒,还有一偏方儿,服用热蜂蜜酒。”
康和把这些法子说与范景听,木屋里没有羊肉,姜和蜂蜜和酒还是有的,不过范景是真的喜欢吃甜。
先前他弄得那一罐子的蜜,教康和用来化热水吃,已见底了。
“要没及时驱寒,生了冻疮,用獾子油涂抹,能有效果。”
康和说着,又一笑:“不过这些你不晓得,记不住也不碍事,左右有我在。”
范景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翘起脚拇指,用两只脚指头夹了康和的腿肚一下。
康和哎哟了一声,抽了脚,范景便踩空进了桶底,教他吃了一烫。
两人泡着泡着便耍了起来,正是乐着,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
与其说是敲门,声音大而急切,更似是砸门了。
两人立时止了动作,一同将脚匆匆塞进了草鞋里。
“谁啊?!”
康和喊着出去,范景则把长弓跟箭握在手里跟着到门口。
“是俺,张石力!”
听得声音,两人又都明显的松了口气。
“张大哥这时候怎来了?”
康和打开门,外头的天儿已经擦黑了,张石力像是跑着过来的,额鼻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张石力历来是不废话的,径直便道:“葛有全那小子教野猪给伤了,腿遭罪得厉害,血直流不止,轻易挪动不得。
他媳妇哭着上门来求我帮忙下山寻大夫,我路过这头,想着康三兄弟会些医,看能不能过去帮着瞧一眼,俺快着去找大夫上来!”
康和见张石力这般着急的模样,想是人伤得不轻,这去请大夫,再快也得好几个时辰。
他不由得看了范景一眼,见着范景也夹紧了眉头,他心下便有了决断。
“好,我过去看看,瞧能不能帮上忙。”
人命关天的节骨眼儿上,他暂时也不想去计较先前那些是非。
张石力见他应承,心头多是感动,不敢与他再多说耽搁,先跑着下山去了。
康和回屋收拾了药箱子,把木屋里有的药都给装了起来。
范景则找了快旧布裹做了火把,他带着刀和弓箭,两人一并前往葛有全那边。
路上不敢有耽搁,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