蒻头豆腐没卖完,又不敢久放,陈氏便跟大房那头送了两方去,外送了两方给沈夫郎。
她过去大房那头,张金桂还在榻上给躺着,素日里最是爱出去闲侃的人,如今三日里都不爱出去两回的。
人焉儿着好似失了气一般,她心里还过不去范鑫不走科考路了这坎儿呢。
以前那样爱显摆的人,时下是没得能显摆的了,怕旁人问家里的事,索性是不出门了。
陈三芳到床跟前去宽慰了她几句,唤她别这般消沉着。
张金桂拉着她的手抹起了泪儿,言她是这样的好,还肯来瞧她,与她说话云云。
晚间,康和下厨,自家里头也弄蒻头豆腐吃。
油水煎得旺,一家子今儿累了都吃得香,独是范景没吃多少。
康和与他夹菜他吃了,吃尽一碗就下了桌子去。
家里人都有些怪,不晓得他咋了。
第44章
康和端着饭碗,撵着去了屋里。
范景坐在床边的小桌子跟前搓着麻线,好似没什麽事似的。
“怎了?吃这么一点?”
康和过去问他。
范景答了他一句:“饱了。”
康和哼哼,他还不晓得他一顿要吃多少麽。
放下碗筷,康和去摸了摸范景的肚子:“我看看多饱。”
手挨了范景一下,他缩回来,道:“瘪的,哪里饱了。”
范景斜了他一眼。
康和凑上去:“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不会是怀了吧?”
他本是说句笑,可算算他们正月底上成的亲,这都四月里了,俩人干那档子事次数康和都记不清了,且他们也没避着不教有孕。
两人年轻身体好,说不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越想越觉靠谱,康和甚至有些开始兴奋,初为人父的喜悦逐渐袭来。
范景见着跟前的人嘴角越咧越开,眉心一动,只怕再一会儿孩子叫什麽都给想出来了,他打断人做法:“没有的事。”
康和见范景犟,不赞同的蹙起眉毛:“你咋就晓得不是。”
范景道:“我有数。”
“你先前又没怀过,能有什麽数。”
康和拉起范景的胳膊:“快教我给看看!”
他还是小时候跟着土郎中跑的时候摸过几回滑脉,这般脉象圆润如珠、节奏均匀。
范景由着他闹,任其捏着自己的胳膊。
康和摸了半晌,抬起头看着范景,四目相对:“我医术不专,摸不太出来啊。”
范景抽回了自己的手:“都说了没有。”
“你咋这样清楚没有?”
范景道:“娘怀珍儿的时候我见过。”
康和恍然,范景跟珍儿相差年岁不小,他阿娘怀珍儿的时候范景应当六岁了,已是记事的年纪。
但仍有些不死心:“小哥儿和女子一样?”
“些微不同,但娘说过,我记得。”
范景淡淡道了一声。
康和默了下去。
范景没想到他会往自己怀了上想,见人不说话,怕是失望了,他道:“往后总会有的。”
康和闻言知道范景多想了,笑了起来:“我当然晓得。我们的日子还多得是,正月底才成的亲,这才多久,不急这一时的。”
他握住范景的手:“我只是怕你想你阿娘了。”
前阵子清明,范景买了香烛纸钱,还带他去瞧了他阿娘。
范景摇了摇头,他不是个爱触景生情的人,也不许自己这般,为此很少去想。
“既是没有,那再多吃点饭,今儿累了一日了,午间便吃得少。”
康和端起饭碗,想哄着范景再吃一些。
范景别过了脑袋,有些不自然道:“牙疼。”
康和一怔:“牙疼?你不吃饭是牙疼?!”
敢情他自作多情两回,不过见他疼得饭都吃不下了,心头又急: “哪儿疼,我看看。”
范景见此,指了指自己嘴角下头的位置。
康和让他张开嘴,取了烛火过来仔细瞧看,只见牙龈上一块儿已是红肿。
“怎也不早说。”
康和手心扶抬着范景的下巴,眉头紧着:“什麽时候开始疼的?”
“没多久。”
范景有些不习惯这般,他不觉得牙疼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挨着也便过去了。
康和有些拿这人无奈,晓得他一贯是什麽脾气的,轻易不肯报病喊痛。
要是早些说,下晌回来的时候便从城里与他拿药回来了,何故于疼得牙龈都红肿起来。
便是下晌说,上外头去刨些草药,也能先给止着,偏生是不言,教饭都给吃不下心头才痛快。
康和松开手,没好气道:“家里又没治牙疼的药,便疼着罢。”
范景听得康和的话像是生了气,他默着,眸子看去了别处,不瞧他的眼睛。
康和见此,更气了些,道:“那我吃饭去了,左右你也挨得住。”
范景见此,忽得又拉住了康和的衣摆,他抬眸看着人:“谁让你总给我吃糕饼蜜饯的。”
“倒是还怪起我来了。”
范景道:“我往后不吃了。”
康和听着他说话,人又坐了回去:“那冬瓜蜜饯甜得沁牙,你一日里吃半包,牙怎么受得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没个节制。以后一回少吃些。”
说罢,他又凑上去亲了亲范景嘴角下头牙疼的位置:“我一会儿拿温盐水来给你漱漱口,再拿冷帕子敷一敷。
明日你一道与我上城里,去药铺里捡几味药吃,到时候就不疼了。”
范景垂下眸子,嗯了一声,却没松康和的衣摆。
直到康和多亲了几下,这才由他出去取盐水。
人还不准康和与家里说他牙疼了。
夜里,范景用温盐水漱了口,康和又用帕子与他敷着,倒是没再那样疼。
康和同他说道白日里徐扬送他和陈氏进城的事情:“我瞧着他当真是起了心要竞乡长的位置。”
徐家是村上的乡绅大户,徐扬又是独子,读过书,在外头闯过,除却有些年轻外,倒是没有甚么不满足于做乡长的。
康和道:“我瞧他是有意思想拉拢咱家。”
范景看向康和:“他拉我们家做什麽,先范鑫在他们家私塾读书,有些交情,许还能看到点儿前程,如今家里还有什麽能教他给看上的。”
“说不得他看上我了呢。”
康和同范景笑说道。
范景晓得康和在说笑,不过他觉着也确是那么回事。
他知道康和是想问他的意思:“徐扬人不坏,能跟大哥走到一处的,能有多坏。”
这是言范鑫人傻呢。
康和点头:“我本也没什麽心思拜山头,想着踏踏实实自家里把小日子过好便是了,不争那些东西。”
“只那陈雨顺处处与咱们家不对付,他要在那位置一日,便有许多能教咱家不好受的法子。得教他下去了,咱家才能得些安稳。”
康和仔细想了,他觉着徐扬这便是一次机会,许他未必能成事,但拜去了徐扬的山头,凭借着徐家在村子上的位置,陈雨顺也会忌惮三分。
左右他们是不可能与陈雨顺好了,也便只能用这些法子。
范景嗯了一声,他懂些这事,可不会盘计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山里人,与人交道的少,心思总是更简单些,也不想复杂。
若是会谋计,一家子也不会在村里头三两句话都说不起,不会没人把他们家当一回事了。
范景觉着在这些事上,如今能全然依赖于康和:“你看着办便是,家里听你的。”
翌日,康和把邹夫郎要的八斤蜂蜜给收拾好,又带了家里头剩下的四十枚咸鸭子,预备拿去城里头卖。
昨天蒻头豆腐不好卖,咸鸭子也卖得不见好,陈氏有些焉儿,昨日回来就不曾做新的蒻头豆腐。
因着除却送人的和自吃了的,也还剩下得十斤的模样,哪敢再做新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