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露骨地看着,仙君耳尖却泛起一抹薄红,迅速移开视线,几步踏出便将人轻放在青石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金铃随着薛妄晃动的足踝发出轻响。
远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云天灵正徒手翻开崩裂的岩块,露出底下奄奄一息的凌月。
这位万兽阁二小姐此刻狼狈不堪——羽衣满是石头渣子,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精致的妆容被血污糊成一团。
“……”
云天灵伸出二指,探去凌月下颌探查鼻息。
感受到微弱的温热后,她面无表情地松手。
还好,还活着。
虽然这任务相当于押送犯人,但是如果半路上犯人因为她出了什么事,云天灵心里自然也是有愧的。
况且,刀修剑修者,性多桀骜,慕强争胜,十之八九皆求全苛己之辈。
云天灵也不希望自己的护送任务失败。
现在凌月都伤成这样了,还没有转醒的原因是,云天灵在半路上给她下了昏睡咒。
云天灵是一个追求最快的、最高的效率完成任务的性格。
给凌月下昏睡咒,她纯粹是不想节外生枝。
没想到千防万防,半路上还是冒出一个金蛟大能。
还好掌门赶过来了。
不过,这下好了,云天灵又多了一个任务,还得把这条被揍得半死不活的金蛟送去云庭山。
云天灵觉得好麻烦。
为什么不把金蛟直接杀了,就地掩埋呢?
那多方便啊。
说起来,副掌门危妙算前段时间还在琢磨修复锁妖塔,但是太难了,遂放弃。
锁妖塔没办法修复,实在是属于老古董,太古旧的阵法和新的阵法完全不兼容,锁妖塔基本上等于废了。
所以就算是把金蛟带回云庭山,那还是被杀了的结局,顶多就是多一点被罚雷劈的过程。
有些垃圾是可以利用的,但是大多数已经腐烂了的垃圾,完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但这些话,云天灵也不会说出来,顶多在心里想想。
既然沈御不杀金蛟,那她自然也不会动手,否则是越俎代庖。
于是云天灵拖着金蛟庞大的身体御风而行,一路上引来无数惊骇的目光。
那金蛟即便被法绳捆住,残余的威压仍让沿途飞鸟惊散,云庭山低阶弟子纷纷避让。
思过崖的阵法层层开启,她面无表情地将金蛟扔进最深处的玄铁牢笼,又随手把昏迷的凌月丢进隔壁的囚室。
锁链“哗啦”作响,阵法光芒骤亮。
刚踏出思过崖,来自大殿的传讯玉简就疯狂震动起来。
殿内,危妙算正焦头烂额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宗门事务,眼底青黑明显,活像被抽干了精气。
他一见云天灵进来,立刻扑上前:
“掌门呢?!沈御那家伙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云天灵抱拳行礼,语气平静:“掌门去万兽阁了。”
危妙算懵了:“什么?!他不是说十日之内回的吗!”
眼前一黑,危妙算差点晕过去——他的代理掌门生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要老命了!
关键是,沈御不回来就算了,神特么把万兽阁二小姐给押送回来了,都不用等到仙门大审,万兽阁就能追过来。
还有那个金蛟也麻烦,沈御不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还得关着。
一想到这些,危妙算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很好,压力全给到他这边了。
第54章 ·入境
西海境内,万兽阁主城。
正值今年的大公子凌霄忌辰第七日,整座城池笼罩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街道两侧的招魂幡被咸湿的海风撕扯着,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商铺十户九闭,仅有的几家开张的店铺门前,也都门可罗雀。
沈御的白靴踏过青石板路,脚步声在空荡的长街上格外清晰。
道旁枯死的槐树枝桠间,几只乌鸦静静注视着来人,血红的眼珠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
薛妄一身红衣,跟在他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万兽阁统辖的西海,民生凋敝至此,与东海云庭山境内的繁华截然不同。
“这位仙长。”
一个佝偻老妪挎着竹篮颤巍巍凑近,篮中堆着几枚青红相间的野果,表皮还沾着晨露,
“买些果子吧,很甜的,刚摘的。”
“老人家,你这般大的年纪,家中可还有子女,怎让你一个人上街?”薛妄惊讶道。
老妪叹了口气:
“老妇家中本有一儿一女,奈何他们都在抓捕妖兽的途中不幸身亡,只留下老妇一人,也只能去摘一些野果做营生罢了。”
沈御垂眸,从袖中取出几块灵石放入老妪掌心。
老妪连连道谢,将枚最饱满的红果子捧给他后离开。
仙君接过果子,在素白掌心中轻轻摩挲两下,确定果子没有问题,忽然抬手丢向身侧的薛妄——
薛妄见状扬眉,抬手稳稳接住。他指尖随意擦了擦果皮,张口便咬。
“咔嚓”一声脆响,果汁染红了他的唇。
“挺甜的。”
薛妄眯起血瞳,舌尖舔去唇边果渍,神色自若,
“还不错。”
沈御的目光落在薛妄的唇上——那饱满的唇肉被果汁浸得艳红水润,随着说话时开合,隐约可见洁白的齿列和一点殷红舌尖。
他忽然伸手,直接从薛妄指间将那半枚果子夺了过来。
薛妄:“?”
还没等魔君反应过来,沈御已经低头,就着他咬过的痕迹,将剩下的果子一口口吃完。
果肉被咬碎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汁水沾在仙君淡色的唇上,竟显出几分罕见的鲜活。
薛妄眯起血瞳,不满地挑眉:“为什么吃我的果子?”
沈御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指尖抹去唇角的汁液:“我掏钱买的。”
“你——”薛妄气笑,“你难道不是专门给我买的?”
沈御垂眸看他,素来清冷的眼底竟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可能抢着吃比较好吃。”
街道尽头的布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沈御已经转身向前走去,雪白的背影在灰暗的街景中格外醒目。
薛妄反应过来被戏耍了,连忙追上去。
沈御找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门楣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整座城池仿佛被抽干了生机,街道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
放眼望去,偌大的西海主城,竟只有一两家客栈还在勉强营业,其余商铺不是大门紧闭,就是早已破败坍塌,屋檐下结满蛛网。
那家开着门的客栈,招牌已经褪色成惨白,上面“客似云来”四个大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残缺笔画,讽刺地悬挂在门楣上。
客栈大堂里,三两张掉漆的方桌歪斜摆放着。
掌柜是个独眼老者,正就着豆大的油灯核对着破旧账本,听见脚步声抬头时,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年头,竟还有外来客?
“上房十五灵石,通铺五灵石。”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不包饭食。”
沈御取出灵石,要了一间上房。
二楼走廊的木地板每走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推开房门,霉味扑面而来。
薛妄的红袖拂过积灰的窗棂,看着下面寥寥无几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