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这种痛楚比碎骨兮贯胸更甚,百年来构筑的道心长城,此刻正在瓦解。
若继续下去,不出一个月,云庭山端明仙君百年苦修的无情剑道,必将彻底跌落至金丹,而后金丹碎。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沈御扣住薛妄后颈,再次吻了下来。
这次比先前更凶,更狠,像是要把毕生压抑的情愫都倾注在这一吻里。
天之道,阴阳相生,得失相衡。
无需后悔。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
薛妄身上的云庭山弟子服明显是沈御的尺寸,宽大的衣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肩头。
衣料如流云般松散地挂在他身上,袖口长出一截,遮住了他半个手背。
薛妄被沈御抱过来,仰躺在榻上,赤色金铃悬在脚腕轻晃。
如瀑黑发散乱铺开,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衬得肌肤愈发苍白如雪。
他血眸半阖,长睫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唇间溢出湿意。
沈御的唇碾过他喉结时,薛妄倏地绷紧腰身,五指无意识地攥紧沈御的手臂肌肉,耳根战栗着泛起薄红。
薛妄也会生涩地害羞。
“喂……”
下一秒,薛妄忽然闷哼一声,指尖揪紧了沈御背后的衣料。
仙君居然摸他的足。
沈御掌心贴住薛妄的脚腕时,金铃轻轻一颤,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在仙君手中,那脚腕冰凉如玉,肌肤下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覆了一层薄雪的枯枝,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沈御地拇指摩挲过凸起的踝骨,指腹温热,一点点化开那层不安,从脚腕到脚跟,再到微微弓起的足弓。
薛妄的脚心苍白得近乎透明,沈御垂眸,掌心拢住他整只脚,缓缓揉搓。
起初,薛妄的脚尖仍微微蜷着,像是本能地想要退缩,可沈御的神色太温柔,温柔得他脚趾一点点舒展,苍白的肌肤终于泛起薄红。
金铃又响,这次却像是被暖意惊动,声音都软了几分。
沈御低声道:“你为什么不穿鞋?”
薛妄没答,只是脚趾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像是冻僵的猫,终于肯把爪子放进人手心里。
沈御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穿鞋?”
下一秒,沈御的掌心骤然落空,金铃骤响。
薛妄仰倒在榻上,黑发泼墨般散开,他屈膝抬足,苍白的脚底直接抵住沈御心口——
咚。
隔着道袍,沈御的心跳震得他脚心发麻,脚趾蜷缩。
“因为我不喜欢穿鞋子。”
薛妄足尖顺着道袍纹路缓缓上移,像毒蛇游过雪地,最终停在沈御肩膀。
他挑眉,“仙君又要说我不懂礼数、不知廉耻吗?”
被揉出薄红的足尖停在沈御肩头,薛妄像只骄矜的猫踩着猎物。他眯着眼等那些耳熟能详的训诫,却见沈御摇了摇头。
“怎会。”
仙君的声音比雪水还清,可接下来说的话却烫得薛妄脚趾一蜷。
“你怎样都很好。”
金铃突然哑了。
薛妄的足尖还抵在人家肩上,自己却先乱了呼吸。
他脚背弓起,想撤回来,却被沈御一把握住脚踝。
那只握剑的手,此刻正摩挲着他踝骨上艳红色的妖纹。
薛妄也看见的自己脚腕上面的妖纹。
他身上那件云庭山的仙衣,布料上还残留着沈御身上霜雪般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的自己,还未被剐去鳞甲,沦落魔道。
如果没有万兽阁……如果薛妄不是半妖……
或许他也会像那些年轻弟子一样,晨起练剑,夜读道经,将长发规规矩矩束在玉冠里,跟着沈御除魔卫道。
或许他也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剑穗是素白的,不染半点血腥。
或许……
可惜啊。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薛妄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想要重新靠近沈御,他只能踩着鲜血前行。
那袭云庭山的白衣太干净,而他满手血腥,若不将自己淬炼成锋利带毒的刃,又如何站在那人身侧?
薛妄没得选,死和活之间,薛妄要活着,变强。
这些年来,他将自己一寸寸打碎,又一遍遍重塑,只为有朝一日能强大到——
不再被任何人按在地上,剥皮抽鳞。
不再被任何人当作蝼蚁,随意践踏。
不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却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仙君。”
薛妄轻唤这个名字,像是含着血,又像是含着蜜。
“我没有那么好,但我很贪心,我想要仙君属于我,无论如何都想要。”
“神魂、肉身,爱恨痴嗔,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要仙君的眼里有我,心里也有我。”
“我要人尽皆知,我要你只能选我。”
沈御道:“好。”
第56章 ·蛟尾
方才的薛妄还像头龇着獠牙的凶兽,血瞳里烧着不死不休的疯。可此刻被沈御按在怀里,他却忽然软了筋骨。
沈御的唇又贴上去时,薛妄就连睫毛都颤了颤,指尖都失了力道,松松揪住对方的衣襟。
就像朵被雨打湿的、柔软的花。
仙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时,他连背脊都放松下来,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安安静静地蜷在对方怀里,仿佛连妖性都被驯服,化出最柔软的肚皮。
薛妄渴望疼痛。
他臣服了,金铃随着急促的呼吸叮当作响,指尖死死攥着对方的衣摆,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化作幻影消散。
“仙君……”
薛妄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咽喉,眼底烧着病态的渴求。
“你掐着我的脖子,好不好?”
他需要沈御的指腹碾过他的喉结,留下淤青;需要对方的牙齿咬破他的颈侧,渗出血珠;甚至渴望那柄碎骨兮刺穿他的胸膛——唯有这样真切的痛楚,才能让他确信这一切不是梦。
可惜,沈御不是暴戾之人。
仙君的掌心抚过薛妄颤抖的脊背,力道温柔得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他的吻落在薛妄眼尾,连触碰都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薛妄在这样温柔的对待里几乎崩溃。
“你为什么不肯弄疼我?”
他声音嘶哑,像是被困在荆棘里的鸟。
沈御只是沉默地将他搂得更紧,手指穿过他汗湿的发间,低声道:
“因为你不必靠痛觉确认我的存在。”
“我就在这里。”
“终究是我让你不安了。”
于是,那曾如霜雪般冷冽的仙君,似乎决定将毕生所有的柔情都倾注给了怀中的薛妄。
他的吻从薛妄的眉心落下,顺着鼻梁,到唇角,再到喉结。
每一寸都极尽温柔,像是要弥补过往所有的亏欠。
指尖抚过那些陈年旧伤时,灵力如春风化雨,细致地愈合着每一道疤痕。
薛妄整张脸都染上潮红,血眸氤氲着水光,呼吸急促得几乎缺氧。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沈御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不是排斥,不是驱逐,而是近乎深情的亲吻与拥抱。
“慢、慢些……”
薛妄指尖发颤,攥紧了沈御的衣襟,脖颈后仰出一道脆弱的弧线。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