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墨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上的土,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
“韩耐,跟上我。”
他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冷硬,却又微妙地掺着一丝不耐的关切。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确实有点冲了,胡墨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这附近特别乱,你要是走丢了,可要麻烦死我了。”
韩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踩着胡墨的脚印前进。
他比胡墨高出半个头,身形宽厚得像座小山,却莫名缩着肩膀,显得畏畏缩缩。
棕白相间的卷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头顶一对柔软的奶牛耳朵不安地抖动,脖颈处的棕斑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他叫韩耐。
“好……好的,胡墨,我知道了。”
他结结巴巴地回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牛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月光穿过树影,斑驳地落在胡墨英挺的侧脸上。
只见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左耳的紫色玛瑙耳环——那耳环是水滴形状的,在夜色中泛着幽邃的光泽,像是凝结的紫罗兰汁液。
胡墨转身,将耳环递给韩耐,下巴微扬,语气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喂,你拿着。”
韩耐怔了怔,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安静地看向胡墨,像是两潭不见底的湖水,沉静而深邃。
可胡墨没注意到——他正沉浸在自己那点燥热的情绪里,耳尖因为莫名的焦躁而微微发红。
“韩耐,你救了我,而我的命没那么不值钱。”
胡墨硬邦邦地说,指尖捏着耳环,在月光下晃了晃。
“拿着这个,对我提条件,如果你现在没想好,以后也可以。”
他顿了顿,仰起下巴,紫瞳里闪过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钱、权、地位——随便你要什么。”
“只要你跟我回荆棘基地。”
说这话的时候,胡墨心里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靴底碾过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胡墨仰头望向荆棘基地高耸的围墙,紫色瞳孔里映着冰冷的月光。
其实,胡墨以前也觉得这世界挺没意思的——但无所谓,他们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适应末世的。
他和兰矜,都是实验室的残次品。
记忆里的白色房间永远泛着消毒水的气味。
兰矜是1号实验体,胡墨是111号,中间那110个实验体,全死了。
有的爆体而亡,有的基因崩溃化成血水,还有的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而,他们活下来了。
所以,活下来的人注定属于这个崩坏的世界。
他们从地狱爬出来,便成了新世界的神明与恶魔。
如今,末世第十年,有一个传言说末世的开始是因为病毒。
对,但也不对。
病毒不是单纯的病毒。
超凡者也不是超凡者。
那是实验室为追求永生而创造的怪物,半兽化不过是实验失败的副作用。
——
当年。
三角洲地下实验室,从古老神话中提取灵感,将人类与野兽的基因强行融合,试图创造出完美的新物种,为某些人上人的永生做准备。
这是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非人实验。
永生,永远的生命。
梦中的存在,似乎要变为现实了。
以无数实验体人类的死亡为代价,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可以成功的融合基因,具备超强的自愈能力和战力。
真的会成功吗?
显然不会。
十年前,三角洲实验室的阴谋败露,幕后黑手决定销毁所有证据——包括实验体。
实验室决定销毁所有证据的那天,兰矜是第一个察觉异常的。
作为初代实验体,他的力量早已超出监测范围。
当研究员们偷偷往通风系统注入神经毒气时,兰矜直接徒手撕开了培养舱。
胡墨永远记得那一天。
警报声,撕裂实验室的寂静,刺眼的红光如血般泼洒在纯白的墙壁上。
培养舱的玻璃映出兰矜的身影——银发飞扬,鱼尾幽蓝,修长的指爪间流淌着浓稠的腐蚀液,像握着来自深海的诅咒。
那是杀戮之神降临人间的时刻。
作为初代最强的实验体,兰矜的动作快得几乎扭曲了空气。
腐蚀液被兰矜抢走,如同活物般攀上通风管道,所过之处金属嘶鸣着溶解,滴落的铁水烫穿研究员的白大褂,在他们的惨叫声中蚀出森森白骨。
“开火!立刻开火!”
安保队的脉冲枪在走廊亮起刺目的蓝光,足以瞬间汽化普通人的武器,兰矜被溅起的液体腐蚀了脸,当下还看不出来,毕竟他浑身上下已经杀得都是血了。
痛快!
胡墨蹲在通风管上,看着兰矜的尾鳍扫过三名警卫的咽喉。
鳞片边缘锋利如刀,割开的动脉喷出的血瀑,将天花板染成猩红。
胡墨按着平日里最趾高气扬研究人员,逼着他打开了权限,顷刻间所有电子锁“咔哒”一声全部开启。
警报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整座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
“嗤。”
数百个培养舱同时喷出白色冷雾,液压系统发出沉闷的轰鸣。舱门缓缓开启,玻璃罩内蜷缩的身影逐渐舒展。
一双双兽瞳,在血色警报灯中亮起。
熊的竖瞳、蛇的细线、鹰的锐利……那些被强行植入的基因在仇恨中苏醒。
实验体们扯掉身上的输液管,带着未愈的伤口踏出囚笼。
这场复仇,迟到了太久。
待宰的羔羊,也拥有了利爪。
走廊很快被鲜血淹没。
一个戴眼镜的研究员跪地求饶,却被曾经的实验品们按在地上分食。
骨骼碎裂声、血肉撕扯声、癫狂的笑声混作一团。
实验室成了人间血狱。
警报的红光像一层血纱,笼罩着这场疯狂的复仇。
走廊里回荡着撕咬声、骨骼碎裂声、癫狂的哭笑声——实验体们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十几年甚至将近二十年的痛苦。
一个鹿型实验体跪在角落,鹿角上还挂着碎肉。
他颤抖着举起手术刀,突然刺进自己的喉咙。
“自由…太疼了…”
鲜血喷溅在墙上,和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
不远处,兔型实验体89号蜷缩在角落,耳朵被扯掉一只。
她抱着膝盖,机械地重复着:
“不要打针…不要电击…不要…”
突然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割开了脖子。
……
太多实验体倒在了黎明前,有的人心中充满着复仇,有的人心中充满着恐惧。
有的人在得到自由的一瞬间想到的不是活下去的自由,而是去死的自由。
他们熬过了无数次电击、药物测试、基因改造,在终于获得自由的这一刻,选择了自我了断。
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胡墨踩过一具具尸体,紫瞳里映着这场血色狂欢。他踢开某个研究员的头颅,冷笑:
“便宜他们了。”
兰矜的鱼尾扫过满地狼藉,冰蓝色瞳孔没有一丝波动。
活下来的实验体不足十分之一。
但足够了。
活下来的,都是战士。
“还有很多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