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很隐晦地看了一眼何止,表情很平和,仿佛那只被烫穿的手掌不是自己的。
“……我也觉得很漂亮。”
她甚至流畅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咔嚓。”
何止掌心的瓜子壳碾成齑粉,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脸上仍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但眼神的底色已经很愤怒了。
此刻,傅寒欣赏着禾棠掌心的焦痕,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傅寒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却像毒蛇游过地毯:
“说起来,最近有个家伙逃向了荆棘基地。”
他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看似不经意间看向何止。
“流民事务所的'逆王'——何队应该听说过吧?”
流民事务所。
这个名号在东部废土如雷贯耳。
他们不是正规组织,没有固定据点,却像野草般在废墟中疯长。由流民、被抛弃的超凡者组成,散乱却致命,专挑各大基地的高级运输队下手。
而他们的领袖“逆王”,更是神出鬼没,搅黄了青州基地三批物资,炸毁了傅氏新建的净化厂,甚至劫走了机密档案。
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傅寒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
“本来青州基地已经包围了那只老鼠…可惜,最后没抓住,还是让他逃往了荆棘基地。”
傅寒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何止,
“希望何队能和我合作一次,这次的交换条件什么都好说,我一定要杀了他。”
何止的目光扫过禾棠手上的烟头烫伤,眼中暗了暗,突然就笑了一下:
“傅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算个什么,这荆棘基地可不归我管,实在是叫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傅寒的余光看了一眼顾凤英,看似惊讶地说:
“我怎么听说,荆棘基地的胡墨已经不幸殉职了?照理来说,何队应该是最能有资格说话的人了。”
何止皮笑肉不笑:
“哪里的话,当然是我们首领说的话才算。”
傅寒的手指在真皮扶手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像倒计时的丧钟。
“何队太谦虚了。”
他忽然倾身向前,金丝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
“胡墨殉职后,何队可是荆棘基地最得力的二把手。”
何止的舌尖顶了顶上颚,忽然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又野又痞,眼底却结着冰:
“傅总消息真灵通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活人都要被傅总给说死了。”
下一秒,何止懒洋洋地站起身,随手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痞笑。
“不过呢…”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门口——
招待室的鎏金大门无声洞开,兰矜站在光影交界处。
他银发如瀑垂落,左脸在吊灯下俊美如神祇,右脸却被面具覆盖。
白色制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黑色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冷硬的声响。
边上还站着个黑发紫眸的男人。
空气凝固了一瞬。
胡墨活生生地站在兰矜身侧,黑色的发梢还沾着夜露,单边紫色玛瑙耳环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烦地看向傅寒:
“傅总,我这活得好好的,怎么非得把我给咒死?”
他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紫瞳里闪着恶劣的光。
“我要是真死了,”
胡墨咧开嘴,笑的基本上没什么礼貌,
“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都得算插队,怎么滴,傅总给我去交罚款?”
“咔。”
傅寒的指尖在真皮扶手上压出一道浅痕,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只有离得最近的禾棠注意到——男人的眼神很冷,是计划完全被打乱的那种愤怒。
但下一秒,傅寒已经恢复了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甚至勾起一抹浅笑:
“看来情报有误。”
他从容地推了推眼镜,“胡墨先生没事,真是…太好了。”
刚才,胡墨一进荆棘基地,就马上联系了部下和兰矜。
极其臭美又爱面子的狐狸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换衣服,把身上那堆又沾满泥土、又沾满树叶的破布给换掉,再把那个会产奶的大奶牛赶紧金屋藏娇一下,火急火燎地就赶过来了。
胡墨已经尽量快了,结果还是被暴君嘲讽了一路。
兰矜脸上的表情冷淡如冰,仔细瞧过去,还有些不屑。
他看了看沙发,坐到何止刚才的那个位置上,何止自然地站在了兰矜身边。
只听兰矜不咸不淡地开口:
“傅总来这儿,真是稀客,招待不周,只能请傅总多担待了。”
傅寒皮笑肉不笑:“不敢。”
兰矜又说:
“荆棘基地没有理由浪费人力物力,就因为傅总这么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白兰暴君坐在沙发上,银发垂落肩侧,面具下的那只眼睛冷得像淬了冰。
他指尖轻轻敲击扶手,每一下都像是无形的压迫,空气都跟着凝滞了几分。
傅寒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唇角挂着虚伪的弧度:
“兰矜首领说笑了,逆王的手里有我们青州基地的重要情报,若是让他逃了,对东部废土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又要掀起一场大范围的战火。”
像傅寒这种人,其实当然是不怕打仗的,他是人上人,是资源的享用者,就算真的打起来,会死的人也不是他。
多的是炮灰替他挡着。
但是,
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傅寒的根本利益,涉及到了傅氏集团的利益,逆王偷走了足以动摇傅氏集团根基的资料。
这会动摇傅寒的地位和利益。
所以傅寒才会着急。
“哦?”
兰矜微微抬眸,嗓音低沉,带着一丝讥讽,
“傅总的意思是,荆棘基地得替青州擦屁股?”
傅寒笑意不减,眼底却闪过一丝阴冷:“合作共赢罢了。”
兰矜嗤笑一声。
“合作?”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冷得像极北的风,
“傅总不如先解释解释,为什么青州的侦察队最近频繁出现在荆棘的领地上?”
“傅总不如去认一认,前段时间,荆棘基地处决的叛徒,或许有几张脸是傅总认识的。”
傅寒的指尖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眸光暗沉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误会,只是例行巡逻。”
“那些叛徒许是其他基地的栽赃。”
“误会?”
兰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寒意更甚,
“那下次我们的枪口对准青州的巡逻队时,傅总可别喊冤。”
傅寒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瞬。
眼看着越发的剑拔弩张,何止站在兰矜身后,懒洋洋地插嘴:
“傅总,咱们首领忙啊,您要是没什么正事,不如早点休息?都这么晚了,有什么正事,明天再议也行啊。”
这算是给了一个台阶,傅寒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西装袖口,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刺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