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江淮舟的神色,见他神色淡然,心中更是笃定这位客人非富即贵。
于是,掌柜故作沉吟,随后报出一个数字:
“这玉簪,今日与客官有缘,给您个实惠价,三百两,如何?”
江淮舟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掌柜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掌柜的,你这价位,倒是抬得颇有水平。”
掌柜笑着搓了搓手道:“客官说笑了,客官说笑……”
江淮舟轻笑一声,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掌柜,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你这簪子,倒是比我一匹汗血宝马还要金贵了。”
掌柜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干笑两声:“客官您看,这玉簪可是难得的好物,您看这成色,这工艺……”
江淮舟摆了摆手,语气干脆利落,直接打断了掌柜滔滔不绝的吹捧:
“买了。”
他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贵是贵了些,
但江都王府的财力非凡,江氏一脉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天下,财源广进,名利双收。
江淮舟不差钱,江都王府更不差钱。
不过平日里,江淮舟确实不会为一支玉簪花费如此。
毕竟,这一支簪子的价钱,足以买下一匹上等的汗血宝马,这在他眼中,多少有些荒唐。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墨翡玉簪,簪身上的莲花雕工精致,银珠点缀其间,显得格外雅致。
世子爷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哄美人嘛,总得舍得花钱,寒碜了可不行。
更何况,那位美人可是不寻常,一支玉簪若能博美人一笑,这银子花得便值了。
掌柜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接过银票,手指在票面上轻轻一捻,确认无误后,笑得更加殷勤:
“客官真是爽快人!这玉簪您拿好,保准您心想事成!”
这话倒是真的说到心坎上了,江淮舟收了簪子,拱手笑道:
“承掌柜吉言了。”
第13章 ·真话
江淮舟回到督公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他心里也藏着事,这次入京,当然不是孤身入京的,只不过江淮舟着急见沈斐之,所以是先行打马。
现在江都王府剩下的人也已经抵达中京,折子过了礼部,算是报了到,他刚才也去见了一回。
江淮舟是江都王世子,代表的就是江都王府,接下来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话说,他回到督公府的时候,却见走廊里急急忙忙迎上来一个宦官。
江淮舟认得,叫青溪,是录玉奴身边的随侍。
青溪原本急得满头大汗,一见江淮舟,立刻面露喜色,穿过长廊,靛青的衣摆晃动。
远远见着世子爷的身影转过影壁,他急急迎上前,跪下行了个礼,腰背弯得更低:
“世子爷,您可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江淮舟把他叫起来。
青溪袖口下的手指微微蜷紧,喉结动了动,咽下半句更焦灼的话。
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才又凑近半步,嗓音里掺着几分紧绷的谨慎:
“督公半个时辰前来问过您三回了…只是您出去了,今日督公似乎在朝上遇到了事情,心情不佳……”
话尾倏地收住,自然由人体会了。
廊下灯影,暮色沉沉。
江淮舟微微皱眉。
青溪那句“督公问过三回”,话里藏话——那便是录玉奴今日心情极差的意思。
这美人,自然是有脾气的,若是不悦,轻则冷言讥讽,重则……说不准,还会在床上像只猫一样一直咬他。
江淮舟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下指尖,本不该笑的时候,却有些想笑了。
青溪垂着头,沁着薄汗,在廊下将熄的灯笼光里,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乞求:
“世子爷,不若前去瞧瞧吧!”
实话说,青溪也算是几年前就跟着录玉奴了,他是宫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小宦官,因为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实在是被欺负的狠了,病倒在了贵人路边。
若不是督公那日,愿意救他一回,他早就死了。
但,这并不代表录玉奴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司礼监掌印录玉奴,这名声绝对算不上好,把持朝政,说一不二,杀伐果断。
可是对于青溪来说,录玉奴救了他,又愿意留他做事,那又是恩人,又是主子。
宫里的人,累累白骨,奴才就像是那地里的野草一样,死了一茬自然又有一茬。
他有地方可以安身,已然是极其幸运了。
自从他跟了督公做事,就从来没有见过督公对什么人这么特别,如今,这个江都王世子确实是入了督公的眼。
青溪是个聪明人,眼力见也很好,自然瞧出了一些什么,他只是不说而已。
在这皇宫之中过来的人,最要做的事便是管住自己的嘴,都说祸从口出,确确实实的。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清清楚楚。
如今,督公在朝堂上大抵是遇到了些事,回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好,说是没胃口,连晚膳都没叫。
“世子爷,督公今日晚饭也没吃两口,这长久下去,身子怎熬得住……”
青溪有几分忧愁,看似不经意间提起。
“晚饭也没吃吗?”
江淮舟微微皱眉,指尖触到怀中那支墨翡莲花玉簪——冰凉的玉质,雕工精细,莲瓣层叠如生。这原是特意寻来哄那美人的。
美人——笑时如艳如桃李、妩媚多情,冷时似刀锋映雪、带血牡丹。
江淮舟只道:
“也罢,自然是要去见见督公的。”
他抬了抬下颌,
“带路吧。”
闻言,青溪如蒙大赦,连忙侧身引路。
江淮舟跟上,袖中玉簪都快被他捂热了。
弯弯绕绕的走,那一头书房窗棂透出的光晕昏黄,隐约可见一道修长人影执卷而坐,静如寒潭。
——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青溪躬身退下,脚步消融在夜色里。
江淮舟往前两步,屋内沉水香的气息幽幽浮动,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味——就像是录玉奴身上的体香。
烛火昏黄,在书案上投下摇曳的光晕,映得那人身影愈发清癯。
只见录玉奴斜倚在太师椅上,身上那件红色蟒袍绣金线密纹,本该威仪凛然,却因他过分瘦削的身形,显得空荡而沉重。
宽大的袖口滑落半截,露出一截伶仃的腕骨,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他正捧着一卷书,修长的手指搭在泛黄的纸页上,指甲修剪得极短,边缘泛着淡淡的白,没什么肉色。
烛光映照下,美人的侧脸轮廓如冰雕玉琢,唇色极淡,唯有眼尾一抹倦红,眼下一颗泪痣,透出几分病态的艳。
听见动静,录玉奴表情不咸不淡,并未抬头,只是指尖微微一顿,书页在他手中发出极轻的“沙”的一声。
江淮舟望着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轻声道:“督公,是我来晚了。”
闻言,录玉奴依靠在太师椅上,微微抬眸,眼尾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格外鲜明,衬得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愈发凉薄:
“世子爷,终于舍得回来了?”
江淮舟连忙上前,目光不经意扫过录玉奴手中的书册——竟是反的。
连书都拿反了,看来是真气狠了。不知这朝堂上,到底是什么事。
江淮舟却极有眼色地俯身,轻轻从录玉奴指间抽出那本拿倒的书,妥帖地搁在案上。
动作间,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冰凉的指节。
手这么冷?
未等录玉奴反应,江淮舟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人从太师椅上打横抱了起来。
蟒袍宽大的袖摆垂落,露出录玉奴一截细瘦的脚踝,在烛火下白得晃眼,录玉奴本就没有好好穿鞋,直接把鞋跟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