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薄辛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叹息:
“就算我能,恐怕你也不能。”
“你了解我,可与此同时,我也很了解你。”
“哪怕今天我点头了,从此以后,你心里都有一个坎了。”
“朋友间的意外,可不能是一个吻。”
“……”路行被说得没话说了。
付薄辛是对的。
哪怕路行想要自欺欺人,假装今天没有这个吻,可路行自己却是忘不掉的。
太尴尬了。
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
可目光无意间掠过付薄辛的手臂,路行瞳孔骤然紧缩——付薄辛的西装袖口下,新鲜的烫伤狰狞地盘踞在苍白皮肤上,烟头灼穿的布料边缘还带着焦痕。
“怎么弄的?”
路行发问,隔着衣服握住付薄辛的手腕,拉起来检查伤口。
付薄辛眨了眨眼睛:“没什么。”
话都说到这里了,路行一看付薄辛的表情,就知道是他自己弄得。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路行的指节捏得发白,alpha的本能叫嚣着要教训这个不知自爱的家伙。
可当视线触及付薄辛低垂的睫毛,那些狠话又卡在了喉间。
月光描摹着那人精致的轮廓,蓝眼睛里盛着的偏执与脆弱,让路行想起十几岁时的付薄辛。
算了,算了。
路行真想叹气,也想生自己的气。
他又不能理解付薄辛,却又忍不住关心付薄辛,前者属于突发情况,后者却已经刻入了他的本能。
“……”
最终,路行什么也没说,只是强硬地拽过付薄辛完好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
还好路行家里有医疗箱。
于是付薄辛被拉进路行的房间里面,两人坐在床头,抽屉里面的医疗箱被粗暴地掀开,碘伏棉签按在伤口上时,付薄辛却连眉都没皱一下。
路行没发现自己擦药的手在发抖,更没注意到付薄辛正用目光临摹他紧绷的侧脸。
付薄辛忽然抬起眼,蓝眼睛里浮动着不解的波光:
“为什么还愿意管我?”
他的手腕在路行掌心里微微转动,像只试探的猫。
路行捏着棉签的手顿了顿,反问像石子投入深潭:“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管你?”
沉默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付薄辛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斑驳的伤痕,声音轻得像羽毛:
“被Alpha亲吻…”
他刻意停顿,
“应该很恶心吧?”
棉签一下子失手按在伤口上,付薄辛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路行却猛然咬紧后槽牙:
“不要提这个了。”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重了,路行懊悔,指尖却放轻了力道,贴创口贴的动作却十分的熟练——就像过去十年里,他每次为这个偶尔会受伤的家伙处理伤口一样。
路行的指尖在付薄辛手腕内侧的脉搏处停留了一瞬。
他抬起头,神色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辛,我尊重你的感情,我也尊重你的性取向。”
声音顿了顿,
“但你的心意,不该放在我身上。”
其实路行下意识想说“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却在思及‘正常’这个字眼时,硬生生把这句话吞进去了。
这个词太锋利,会划伤眼前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付薄辛。
有谁来界定,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的呢?
“在婚姻和恋爱上,我只会选择Omega。”
路行马上改口道,却看见付薄辛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好吧,这不是重点。”
路行从口袋里取出那个深蓝丝绒盒子,
“我们之间…”他斟酌着词句,
“真的更适合做朋友,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我可以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路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盒盖。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嗒”声,盒中的蓝宝石袖扣露了出来。
那是一对切割漂亮的喀什米尔蓝宝石,每一面棱角都折射着冷冽的蓝光。
宝石被镶嵌在铂金底座上。
在月光下转动时,喀什米尔宝石内部仿佛有深海在流动,时而呈现出矢车菊般的湛蓝。
袖扣背面刻着一行微小的字:“To my dearest”。
选择它们是因为,当这对喀什米尔蓝宝石袖扣映入眼帘时,路行一瞬间就顿住了——袖扣在灯光下流转的光彩,像极了付薄辛眼睛里那片他看了十年的海。
蓝色的、艳丽的、明亮的。
璀璨夺目的。
它们被轻轻递向付薄辛。
“收下它,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路行话音未落,付薄辛突然抬手,盒子翻落在地,蓝宝石滚进阴影里,像一滴被遗弃的泪。
蓝宝石袖扣撞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得宛如心碎的声音。
可路行抬眼看向付薄辛,却觉得,真正的一滴泪,在付薄辛那双本该薄情冷淡的蓝眸里。
那双总是含着讥诮的眸,此刻竟浮着一层细碎的月色。
月光穿过他颤动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狼狈的阴影。
“路行。”
付薄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总是这样,连拒绝都理所当然得残忍。”
第29章 ·逼爱
其实路行基本上没有拒绝过付薄辛。
仔细想想看,
真的从来没有过。
付薄辛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或者说基本上不提要求,路行不傻,自然可以感受到人前手段雷霆的小付总的那一颗真心。
真金白银的真心啊。
付氏和路氏不太一样,付氏是实打实的庞然大物,顶级的圈子里,顶级的集团。
路氏比较偏向于清闲路线,赚的钱很稳,但是要拿出来和付氏集团比,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路行当年接触付薄辛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时至今日,付薄辛一跃成为了付氏集团的掌权人。
那些合作项目,就像天上掉金子一样,直接往路行手里砸,就和送钱也没什么区别。
真金白银,成百上亿。
饶是路行也惊讶了一段时间。
如果把结交朋友当做投资的话,那么路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名利双收,但,路行对这种东西一向都看得比较开——他们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听说,路行的母亲,姚兰大美女年轻的时候还拜过道士为师,人生阅历可谓是极其丰富。
所以,从一开始,路行就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回报,才会接近付薄辛。
路行不怕付薄辛生气,他们不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用不着战战兢兢。
可路行不希望付薄辛生气、伤心。
水晶吊灯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滚落在地的蓝宝石袖扣,那光芒刺得付薄辛眼眶发疼。
付薄辛就那样坐在床上,看到路行从自己身边站起来离开,然后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那对袖扣。
“真是…”
路行苦笑着摇头,从一旁抽屉取出湿巾。
价值十万的蓝宝石袖扣在地上滚了一圈,还好没被摔碎。
付薄辛的洁癖他最清楚——那人连办公室的钢笔都要每天清理过一遍。
湿巾擦过宝石切面时,路行忽然想起,其实付薄辛的洁癖还挺薛定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