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多爽啊——
端明仙君沈御威名在外,光是“端明仙君”四个字就足够震慑宵小。
更别提沈御手里那把碎骨兮,剑未出鞘,寒芒先至,修仙界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放肆?
至于门派治理?
诶呦喂,那更不用危妙算操心了!
沈御自有一套铁则——该杀就杀,该逐就逐,该罚就罚,该赏就赏。
公平得近乎冷酷,却也简单得令人心服口服。
若有人不服?
笑话——碎骨兮一出,再聒噪的嘴也得乖乖闭上。
爽啊!
危妙算眯着眼睛,只能暗自叹气,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嗯,但是也还好,因为他收了个很能打的徒弟——从各个角度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此刻,危妙算身后,是他的挂名徒弟,蓝衣少女静立如松。
云庭山有个挂名制度,危妙算有KPI,每二十年至少要带三个徒弟,危妙算就是一懒人,收了两个有根骨的跟着他学算命,结果还差一个——他被烦的实在没办法了,想办法找了个不用教的徒弟。
云天灵,乃是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刀修,原本是个散修,自成一派,爱刀如命,平日里最爱历练和危险,导致危妙算时不时得给她算上一卦,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要是真出了意外嗝屁了,那他还得再找一个徒弟,而且这个徒弟异常的乖巧懂事听话并且能打,危妙算还真的挺喜欢这个徒弟的。
因为云天灵确实不太需要教导,只要把藏书阁开放给她,像这种少年天才,自称一道才是顺其自然的。
此刻只见,云天灵双刀负于身后,刀鞘幽蓝如深海寒铁,衬得她身形愈发凌厉。她的目光看似落在茶桌上,实则早已游离于这场无休止的争论之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纹,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锁妖塔居然崩塌……
掌门还失踪……
云天灵以前是散修,无门无派,学百家绝学,拜万人为师,关于锁妖塔,她听了一二传闻。
实际上,锁妖塔更像是修者对妖魔的示威,锁妖塔一共八层,层层都是炼狱。
八层黑塔拔地而起,每一层都是一重精心设计的炼狱。
玄铁钩倒悬,每日辰时自动剐去囚妖一层皮肉,子时血肉复生,周而复始,三百六十道业火符箓在穹顶轮转,被囚妖魔心脏永远处于将燃未燃的状态。焦糊的肉香与凄厉的嚎叫终日不散。
塔底镇着块玄铁碑,上面用朱砂写着:
“镇妖孽,永世不得超生”
落款是三百年前参与建塔的九个门派。
那是震慑妖魔不敢越界的标志。
可,如今塔塌了。
那些带着血仇的妖瞳,正在暗处盯着每一座仙门。
殿内吵嚷声不断,榴菡副宗主的声音震得茶盏微颤,于清院长的叹息绵长如缕,万兽阁两位长老的言论愈发激烈。
吵吵吵。
危妙算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服了,沈御这个大杀器不在,都没人让这群人闭嘴了。
他“啪”地合上折扇,脸上挂起一抹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声音拖得又慢又长:“好了,诸位稍安勿躁。”
殿内吵嚷声一滞,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云庭山终究是修真界的最大门派,现在端明仙君不在,危妙算就是执掌话语权的人。
只见,危妙算不紧不慢地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我昨日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大吉!”
扇面“唰”地一收,危妙算笑眯眯地环视众人:
“大家也知道,端明仙君于锁妖塔失踪,要想了解当时到底如何,还是得先找到端明仙君啊。”
“至于锁妖塔逃窜的妖魔,云庭山已经派千百弟子下山,去凡间镇压妖魔,请各位道友也同样的伸以援手。”
闻言,那甄虎山突然道:
“端明仙君既然当日在锁妖塔附近,那未必有多少妖魔能逃得过碎骨兮,也不用派那么多弟子下山,白白浪费了人力。”
这话显然是名正言顺的不想出力的意思。
榴菡大怒,拍案而起:
“你这莽夫,嘴巴一张一闭,那是千百人的生命,你能当得起代价?”
她那暴脾气,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炸了。
宋蒿捋着山羊须,充当和事佬:
“副宗主消消火,既然是一宗之事,自然是要把人力用在刀刃上的。”
危妙算手中折扇一收,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冷了几分:
“甄长老实乃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谁不相瞒,我昨日看天机,再加上端明仙君的长命灯,自然能看出仙君如今安在,只是深陷幽都。”
“就按照甄长老所言,若长老觉得人间凡人之性命不重要,那么,救出仙君——如此重要的事情,看来必须要交给甄长老了呗。”
殿内霎时安静如死水。
甄虎山脸色一僵,额头渗出细汗。谁不知道幽都魔域如今危险重重,自个过去不是找死吗?
危妙算扇尖轻点茶盏,漾起一圈涟漪:“至于人力调配,”
他忽地抬眸,眼中寒光乍现,
“我云庭山乃是众仙门之首,如今时局所趋,还请各位听我一言,慷慨放弟子下山,除魔卫道。”
“否则下次的仙门大比,有些门派当真是没脸来了。”
纵使是仙门之中,也有许多龌龊之徒,没有天赋的,做些外门子弟的活也就罢了,要是有天赋的心术不正,那真是酿成大祸,越有能力越掌权力,越是得持身而正。
人妖之争自古有之,可人间的刀剑,又何曾真正停歇过?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云庭山立于东海之滨,最初立派时,剑指苍天,誓要庇护一方。可千年岁月流转,权柄在手,利益熏心,再清正的初衷,也抵不住人心贪婪的啃噬。
——云庭山内部,曾经腐烂过。
不是单个人的腐烂,而是整个派系的腐烂,一环扣一环,就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拔都拔不起来。
危妙算本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最不耐烦这些权术倾轧。
他摇着扇子,冷眼旁观那些长老们如何中饱私囊,如何将东部百姓的民脂民膏化作自己洞府里的灵石灵药。
他懒得管,也懒得争,甚至一度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到沈御出现。
那柄名为碎骨兮的剑,劈开的不仅是妖魔的咽喉,还有云庭山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沈御执掌云庭山,不问身份,不问资历。该杀就杀,该斩就斩。
几年前那场清算,可以说血洗云庭山。
管你什么面子,什么家族,甚至都挡不过碎骨兮一剑。
十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被当众废去修为,他们私藏的灵石灵药堆积成山,有些甚至沾着东部灾民的怨气。
沈御一剑斩落,那些靠吸食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洞府,轰然崩塌。
取之于何,应当用之于何,
自此东部人间,重见天日。
这世间的道理就是弱肉强食,修者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像沈御这种天才剑修,本该恃才傲物——也对,沈御确实傲。
半点不谦虚,十几个长辈级别的,杀的杀,废的废,驱逐的驱逐。
没半点小辈的姿态。
沈御就是平等地藐视每一个人而,嗯,藐视这个词带了一点危妙算的私人情绪——他真的觉得沈御简直就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