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鸣赶紧应:“阿母,我把篱喊来了。”
顾篱就听见山洞里两阵笑,接着是竹咚的声音:“你喊篱干什么?篱连我要生小崽都没看出来。”
顾篱不好意思地说:“北阳去喊我阿母了。”
竹咚说:“外面冷不冷,你们先进来。”
每个山洞外都有个“小阳台”,或大或小,竹咚家的不大不小,刚够挡雨,有风就不行。
顾篱不敢掀帘子,怕风吹进去,在他的思维中,产妇是很虚弱的。
红叶很快就到了,看见顾篱也在,就说:“篱也进来,北阳跟竹鸣去准备点吃的。”
顾篱迟疑地跟进去,心说难道我真的要成为巫吗?怎么连接生都喊我。
红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人太少了,青霜山君都不在,你在这里等着,要是缺什么东西,你好去找。”
“什么都不缺,”竹咚的阿母说,“草和兽皮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本来都装到背篓里准备带走了,现在又拿出来。”
顾篱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说要送你一块兽皮的?你喜欢什么皮?”
竹咚刚走了一会儿,被阿母扶着坐下休息:“都行,厚一点就好。”
顾篱说好,看她嘴唇有些干,问她:“要喝水吗?”
她点点头,顾篱就给她倒水,才发现山洞里只有一点能喝的水。
“没有别的水了吗?等下怎么给小崽洗澡?”
山洞里的三个亚兽人像是听见了新鲜事:“给小崽洗澡?”
顾篱给她们问迷糊了:“不洗吗?”
早知道问问蝶了。
红叶说:“你没洗过。”
顾篱:“……”
反正顾篱还是烧了一大锅水放着凉,自然晾凉的水比较干净,哪怕不给小崽洗澡,要是竹咚想擦洗,也安全一点。
反正他这年纪其实也没人指望他真的帮忙,烧水就烧水吧。
顾篱烧好三锅水的时候,红叶让竹咚蹲在地上。
顾篱才知道,原来亚兽人生小崽是蹲着的。
他没好意思多看,背过身去,只能听见竹咚努力放缓的呼吸,以及两个年长亚兽人鼓励的声音。
顾篱也蹲下来,盯着火堆,蹲到腿都发麻的时候,终于听到红叶说:“出来了!”
接着很快就是婴儿的啼哭声。
山洞外,竹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见哭声就问:“生出来了吗?”
他探头探脑的,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带得兽皮动了动。
阳光顺着缝隙钻入,洞口附近有长长一条金色,顾篱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雨停了。
第88章
“快把脐带咬断。”
顾篱:!!!
顾不上山洞外的竹鸣, 也顾不上男女之别,甚至忘了自己腿还麻,顾篱猛地站起来, 回过头:“不能咬!”
婴儿小小一个,皮肤上有层白膜, 被竹泉双手捧着放在竹咚面前。
三个大人都往他这里看过来。
“不能咬。”顾篱又说了一遍,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铜刀, 放到沸水里, “用刀切断。”
光想着洗澡不洗澡, 忘记婴儿出生第一件事是断脐带了。
竹泉不解地说:“我们都是咬断的,竹咚和竹鸣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她看了眼红叶:“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
顾篱知道, 唾液中有一定的抑菌成分,相比没有消毒过的器具来说,这已经是比较干净的处理方式了。
竹泉说的都是活下来的孩子,顾篱问:“刚生下来的小崽都能活吗?”
红叶说:“不能, 四五个小崽里会有一个活不过七天。”
这么高的死亡率,还是出生不久就死,不是先天的问题就应该是出生的时候有些没处理好的事,说不定就是脐带没处理好。
按照常理推断, 脐带一头连接着婴儿,如果细菌病毒侵入, 发生感染, 肯定就会感染到婴儿身上。
顾篱把刀从水里捞出来,用一块布包裹住刀把,递给竹咚:“用刀割吧,这样小崽更容易活。”
红叶看着顾篱,似乎想说什么, 又没说。
竹咚看看自己阿母,又看看小崽,接过顾篱手上的刀。
顾篱隔着干净的布巾捏住脐带一端,对竹咚说:“割吧。”
铜刀很锋利,脐带一下就断开,切断之后竹泉迅速把小崽放到竹咚怀里,让他贴着竹咚的皮肤,红叶扶着竹咚起来:“还不能休息,还有胎盘。”
顾篱又转过去,想起来外面还有竹鸣在等,说了一声:“生出来了。”
竹鸣又问:“怎么没有声音啊?你刚才在说什么刀不刀的?竹咚呢?竹咚怎么样?”
顾篱还没说话,竹泉先给问烦了:“你去准备点吃的东西,等会儿就拿来给竹咚吃。”
竹鸣说:“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要凉掉了。”
没人搭理他,红叶捧着一大把带血的草,本来想自己拿出去,路过顾篱,交给他:“拿出去埋了。”
顾篱看见草堆上还有刚才割断的脐带,知道这是什么,接过来:“埋哪里啊?”
“哪里都行。”红叶说完叮嘱了一句,“不要埋到墓地去。”
顾篱差点真的准备埋到那里去,干咳两声:“那我去了。”
他走到洞口又说:“竹咚,你要是不舒服的话,用我烧的水擦擦身体,小崽也是,用热水放凉擦,不要碰到脐带,不要加冷水,那个水干净。”
他一直在强调干净,弄得竹泉都问:“要不要用肥皂洗?”
顾篱笑了一下:“小崽不用,竹咚可以用。”
他小心用肩膀掀开帘子钻出去,才发现北阳也在。
他刚才一点声音都没有。
竹鸣看着他手里的稻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扒着他的手失声道:“小崽怎么了?!”
顾篱:“……”
“小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
北阳扯开竹鸣陪顾篱去挖坑。
顾篱原本想往林子里稍微多走几步,埋在不太活动的地方,北阳却停在林子边缘:“就在这里吧,里面都是水。”
顾篱这两天没有往林子里面走,不知道:“已经到这边了吗?”
北阳说:“水不深。”
从浅到深也就是一场雨的事,甚至不用等下一场,昨晚这么大的雨,等到周边的雨水汇集过来,自然就深了。
他叹了口气:“那就在这里吧。”
新的生命给部落带来一点喜气,不过大家没有去山洞看小崽,刚出生的小崽很脆弱,就像红叶说的,很多都活不过七天。
一般兽人小崽要到第一次变成兽形,亚兽人小崽要到能抬头了才会带出来。
如果亚兽人没有带小崽出来,也没有人会去问。
新生儿如果没有活下来,连葬礼都不会有。
山君是傍晚到的,她一个人先回来,其他兽人她叮嘱了雨停后再出发,要晚两天才能到。
听说梅去世,她的神色有些忧伤,但没有意外:“她是部落里最老的人。”
山君独自去了一趟墓地,回来已经带了笑,看见顾篱的耳洞还问:“梅跟我说过让你打耳孔,我说耳孔不重要,你又肯打了?”
顾篱说:“北阳陪我的。”
他忽然发现山君也没耳洞,好奇道:“梅没有喊你打过吗?”
他一个被梅期望成为巫的人都要被几次三番地劝打耳洞,没道理山君身为族长不要啊。
“打了两次都自己长好了,就没再打。”山君笑道,“你让北阳陪你打,没几天他就长回去了。”
顾篱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问题,兽人变成兽形之后,骨针倒是还在耳朵上,但是狩猎的时候动作这么大,很容易就掉了。
一旦骨针掉了,这么点大的伤口,血痂结起来可能也就小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