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食物充足的季节,也会有一点食物。
对梅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首饰了。
但是最漂亮的两对耳饰,刚刚送给了他和北阳。
顾篱说:“用骨针吧,她用了很久的。”
红叶说好:“我给梅擦擦身体,你们先出去。”
顾篱跟北阳一起走到山洞外,眼泪才落下来。
松崖摸摸他的脑袋:“饿不饿,阿父给你带了两个蛋,是盐焗的。”
梅被换上了布做的衣服,外面包裹着兽皮。
搬迁的进度一下就慢下来,部落里有些沉寂。
这里马上就会被水淹没,原本梅不该被埋葬在这里,但是她说她想留在这里,所以还是埋在崖下不远处的墓地中。
墓地看上去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没有高高的坟包,也没有墓碑,大家都是这样,挖个洞,把人放进去填上土就好了。
因为部落的人都葬在这里,有时候记不清了,还会遇到挖出骨头的事。
如果那样就要重新挖了。
这次没有。
锄头都拿去种地了,兽人们用的还是石锛。
连绵不断的雨让泥土变得很软,但吸足了水的泥土又很重,挖起坑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顾篱记得每次有人死了,山君会吹骨笛。
山君不在,北阳拿来了她的骨笛和蛇皮骨。
顾篱看见问:“你会吹吗?我不会。”
他只会吹骨哨。
骨哨结构简单,就两三个孔,吹出来的声音没什么调子,就用长短做信号。
北阳说会一点,顾篱就说:“那你吹。”
他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北阳试着吹了吹,不是山君吹过的曲调,但也挺好听的。
顾篱应着他的调子轻轻用鼓打节拍。
大家手牵着手,围着墓地跳舞、歌唱。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下,越下越大,墓穴里积了点水,顾篱看得有些难受,但大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北阳吹完了曲子,大家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墓穴中。
顾篱原本在惋惜一个给部落里好多人打了耳孔,做了耳饰的老人,却没有给自己准备饰物,就看见好几个亚兽人摘下了自己的项链、手环、耳坠,放到她身边。
顾篱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说了一句:“等等我。”
也飞快地跑回山洞,他有用孔雀石编成的腰带,原本打算自己用。
气喘吁吁地跑回墓地旁,水已经积到梅的耳侧了,他把腰带放进去,兽人们就开始盖土。潮湿的泥土一点一点覆盖了身躯,填好后,大家又手拉手地跳舞。
和刚才围着墓穴不一样,这次要踩在墓地上,把墓地踩实。
这是为了确保不被什么动物翻出来啃食。
虽说眼下可能已经没有必要,大家还是遵循习惯。
雨还在下,看他们都没有停下的意思,顾篱试探着喊了声:“阿母?”
红叶下巴微抬,示意他说。
顾篱就说:“好了,回去吧。”
大家就回到大山洞去,继续收拾东西。
现在部落里一半人都没有,即便都在大山洞,也显得有些安静。
晚上各自回山洞休息,顾篱和北阳在下面守夜。
这两天林子里蹿出来的动物太多,得留心。
晚上雨更大了。
顾篱有些担心,第二批过去的人应该还在路上,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第一批过去的,护送的兽人不知道有没有返程,要是把人送到就回来,这会儿也正好在路上。
他连着叹了几口气,北阳问:“我去看看?”
顾篱摇头:“他们知道怎么做。”
大部分人的经验其实比他们更丰富,知道要怎么应对雨天,顾篱只是忍不住担心。他不想弄得北阳也心烦意乱,就站起来去收拾东西转移注意。
部落里现在几乎没有粮食储备,吃的倒是不用怎么收拾,重要一点的工具都已经带走,剩下石碓石磨这些东西,到那边可以重新做。
石锅实在太沉,也不会搬走。
棘手的是两头猪和五十多只兔子。
兔子都养在笼子里,真要带走,也不是不行,猪怎么办?
杀了分开带走还是吊上去?
这两头猪都是母猪,顾篱本来打算养着下崽的,这要杀了有点可惜。
他拿起最粗的草绳,问北阳:“你说这能把猪吊上去吗?”
北阳说不知道,顾篱就说:“试试。”
他把目光放在磨盘上,两块石板,加上羊河做陶器用的轮盘,重量应该能赶上猪,他用草绳固定好三块大石头,跟北阳一起提起来,疑惑道:“我怎么感觉没多重呢?要不……”
他话没说完,北阳略松了一下手,他被手上的力带得人都往下沉了沉,又改口:“是不是太重了点?”
北阳说差不多。
他狩猎多,对什么体型的猎物大概什么重量心里有数。
他说差不多那应该就是差不多。
顾篱说:“那等雨停了把猪吊上去,上去之后赶它自己走。”
这两头猪都是从小养大的,还算亲人,应该不会跑。
山洞里大大小小的陶罐特别多,还有一些因为下雨没晾干的陶胚,估计羊河也早就在做准备。
顾篱把空的放在一边,要装什么东西也方便拿,忽然动作顿了顿,目光停在一个陶罐边上。
“怎么了?”北阳问。
顾篱蹲下来,捡起来一颗橡子。
估计是不小心掉落在这里的,橡子有硬硬的外壳,没有虫的话,这么放着很久不会坏。
这颗橡子就是好的。
“我就是想起来梅之前说想吃橡子粉疙瘩,”他笑了笑:“可惜没吃上。”
他笑得很难过,北阳亲亲他,轻轻碰他的耳朵:“但她给你打耳孔了,我看见了,她闭眼的时候在笑。”
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篱就可以说:“她想让我当巫。”
北阳没说话,顾篱就说:“说话啊,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北阳说:“你想当就当。”
顾篱说:“我不想当啊。”
北阳就说:“那不当。”
顾篱觉得他说话比不说话还让人没有倾诉欲,北阳看他的神色,又说:“当不当,你都是篱。”
顾篱又高兴了,也亲亲他。
他俩就在山洞里断断续续地整理东西,可能因为点着火堆,没什么动物跑进来。
顾篱打了个呵欠,猜测应该是到后半夜了,想找草堆来,稍微躺一会儿。
北阳忽然站起来往外走,他立刻跟上:“怎么了,有东西过来了?”
北阳说:“不是,有人。”
不用他说,顾篱也看见了,雨幕中,一个身影从山崖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篱——竹咚、”
他话没说完就跌了一跤。
顾篱想出去搀他,被北阳挡了一下。
北阳自己出去了,但竹鸣已经爬起来:“篱,竹咚要生小崽了!”
这下顾篱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跑出去:“你说什么?竹咚要生小崽了?”
他的日历不是很准确,但是天数总跑不了,竹咚说是大集会那会儿有的,到现在就七个多月将近八个月的样子,算早产吧?
顾篱知道生产是很危险的事。
他们三个人一起往竹鸣家的山洞跑,都到洞口了,顾篱忽然反应过来:“生小崽你找我干什么啊?!我又不会接生!”
北阳也是的,他一急就跑过来,北阳也跟着跑,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竹鸣愣住:“你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你阿母不在吗?”
竹鸣说:“我阿母让我来喊人帮忙啊。”
顾篱:“……”
顾篱冷静下来,对北阳说:“你去喊我阿母来。”
山洞里情况并没有顾篱想象地那么危急,洞口挂上了新的兽皮,火光从缝隙中漏出来,竹咚的阿母在陪她,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掀开帘子,而是喊:“竹鸣?你把谁喊来了,怎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