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瑟接着说,“现在已经有两个人受伤了,作为医生,我的建议是能否先给两人治疗,等两个人的心情都有所平复了,再继续讨论接下来的事情不迟。”
他这样没规没矩地建议,在普通百姓家可能很有作用。
但豪门是什么地方?规矩多如牛毛,等级森严,他一个外人,如此贸贸然开口,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枫澄对郁瑟的感官一直很好,禁不住担心枫音尘会连带着责难他。
毕竟,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被枫音尘真正得尊重过。
枫音尘说,“你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手里的皮鞭开始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那就把这两人先交给你,能缝针的,能吃药的,这件事先缓一缓,但是明天早晨,我要他们两人继续来这间屋子里。”
“这是我作为一家之主,最后的底线。”
居然......同意了?!!
金管家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玻璃房透亮的窗外,确定太阳没有再从西边翻出来。
尤其现在还是黑黢黢的晚上。
打铁趁热,枫澄连声道,“金管家,你帮助郁医生,先把这两人送去卧室。”
又对郁医生说,“需要什么样的医疗器械,或者药物,我派人去买。”
郁瑟摸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药箱,“大少爷放心。”
上次看见枫澄被枫音尘抽了两鞭子之后,他每次来枫家,医药箱里都会备上一些处理外伤的药品,以防万一。
郁瑟:“......”
这家只要有枫音尘在,很容易发生流血事件。
说到枫音尘,郁瑟禁不住去看对方,枫音尘抚摸着他的小黑蛇,冷淡地坐回到沙发间,也不管枫羽和谭墨越的死活。
但看起来并不是惩戒后的消气解恨,甚至有种浅淡的寂寥之感。
与玻璃墙外的月光,与屋内水晶灯的白芒,勾勒成一道疏冷萧瑟的画面。
郁瑟来不及问他,快速陪着受伤的人先走。
枫澄也准备跟上一起去看看,忽然又想起一直站在大门口等他回来的白梵。
电话里,白梵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紧张,甚至裹挟了一抹浓重的哭腔,可他还是将整件事情努力地描述完了。
枫澄看了一眼从始至终再没说话的白梵,白梵原本想去搀扶枫羽的。
可是他刚才一边跑,一边给枫澄打电话时,不小心摔倒在地面,把一只脚狠狠扭了。
枫澄看他一瘸一拐地走着,上前摁了一把他的肩膀,问道,“你还好吗?”
白梵简直受宠若惊。
不对,应该是枫澄从来不跟他讲话的,突然用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平易近人的语气问他、关心他。
白梵立刻像被惊吓到了,站得笔直回复,“我很好,谢谢大少爷!”
他的反应很奇怪,以至于枫澄多看了一眼,道,“你回屋去照顾孩子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白梵跟枫羽和睦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待人接物很随和,不是豪门中常见的家伙,总爱用高人一定的眼神瞧人。
但他也不敢自诩,有资格能成为枫羽的朋友。
只是互相能保持在一种平等,且正常的状态之下的交流关系。
白梵点头说,“谢谢。”拖着脚转头离开了。
枫澄看了一眼他的单薄背影,又看了一眼枫音尘的方向,最终选择跟着受伤的人走。
郁瑟一进屋,迅速从药箱中取出消毒药水、纱布和止痛药,准备为两人处理伤口。
枫澄进来见状,微微点头,对金管家说:“金叔,你帮忙把人扶到床上吧。”
说的是谭墨越,因为他伤得最重。
结果谭墨越大声喊着,“先给羽哥看,他的手受伤了!”
被枫澄一把摁住头部,带着冷峻的气息责道,“你是哪一根葱,若不是你,羽怎么会受伤?!”
不要说枫音尘生气,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再看见亲弟弟被一个傻乎乎的家伙缠上的瞬间,也不会觉得高兴。
谭墨越喊,“先给羽哥看手!!先给羽哥看手!!我不要紧,先给羽哥治疗!”
枫羽立刻拨开大哥的手掌,主动抱住对方的身躯,“你不要乱叫,石头,你背后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郁瑟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枫澄提议道,“我会给两个伤员缝合好伤口的,只是这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大少爷能否给行个方便?”
意思是,不要再添乱了。
枫澄道,“那我等会儿再过来。”言毕,眼见郁瑟的医疗箱内装着几瓶云南白药,便跟着要了一瓶,随后冷然离去。
郁瑟戴好一次性手套,对枫羽说,“我先给你消毒,不然他得一直闹腾下去。”
他是指谭墨越。
枫羽用另外一只手拍了谭墨越一把,有点生气,更多的是怜爱道,“都怪你,一点也不省心。”
谭墨越平趴在床上,抱着他的腰说,“我最爱哥了,我会一直跟哥在一起,好好疼爱哥,保护哥的。”
枫羽知道他此刻意识混乱,被刺激了一把之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毕竟是傻子嘛。
但又完全不是完全的疯言疯语。
多少柔情蜜意忽然涌上心头,怕打过对方的手心,又缓慢地抚摸石头的发丝,一点点捋顺着。
“你说你叫谭墨越,”枫羽道,“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你能不能再想一想,究竟还有什么能回忆起来的?”
.
郁瑟给谭墨越缝了针,又吃了止痛药,叮嘱枫羽自己也不要太累着,最近尽量饮食清淡,好好休息。
正当他收拾器具的时候,枫羽不知哪里来的想法,突然叫住郁瑟,言道,“郁医生,劳烦留步。”
不过他喊完郁瑟的名字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很唐突,迟疑了起来。
郁瑟问,“是有什么事吗?二少爷?”
枫羽暗嘲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但是与其头破血流,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他说,“抱歉,郁医生,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也有些自私了。”
“小叔叔叫我和石头明早继续到他面前,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是石头不能再受伤了,而且......他的脑子不好使,我怕他会出事......”
此刻的谭墨越已经枕着枫羽的腿,陷入沉睡之中,只是他一定是再做什么噩梦,否则不会眉宇紧锁,一脸挣扎。
枫羽帮着他搬开眉头间的愁纹,像是一根根得悉心挑去对方的刺,每一下都轻柔至极,生怕惊扰了谭墨越的梦。
枫羽继续道,“郁医生,我知道你很好,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帮我跟小叔叔求个情?”
郁瑟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枫羽。
枫羽说,“不需要太多,只要小叔叔能冷静一点,不要再用皮鞭抽打石头,其他的问题,我会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