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得到兄长的许可后,薛平津欣喜地拔出腰间的两把长刀,他直接从身下的马背上跳起来,站在马鞍上,一个借力,猛地冲向火焰中央的少年。
崔遗琅刚挥刀杀掉眼前的士兵,转眼看见通向村里的小路上亮起火把的光,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走近,马蹄声异常齐整,一听便知道这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援军来了。
看来他今天是逃不出去了,崔遗琅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那支骑兵,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为首那人长相如何,一身漆黑的骑装,身材精悍挺拔,身下是一匹罕见的汗血马,雄壮的马腿紧扣着地面,浑身枣红发亮,皮毛蒸腾出彤云似的血气。
马都如此威风凛凛,那马的主人定是不凡。
男人身后有个和崔遗琅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忽而拔出腰间的两把刀,笔直地朝他俯冲过来。
刀尖的银光如一溉秋水,不过瞬间,崔遗琅便感觉森冷的寒气刺入他的皮肤,少年的身体已经抵达他的方寸之间,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带有暖气的百合香。
“当——”
崔遗琅的身体立马做出反应,他举刀过顶,挡住来人的劈砍。
金铁相接发出尖锐的巨响。
这样近的距离,两个人的脸几乎是面对面贴在一起的,崔遗琅看到的是一张如花芙蓉脸,眼波流转,眼神中透出一丝放荡之气,当他凝视自己的脸时,那股妖异之气愈发浓稠。
这种眼神让崔遗琅觉得很不适,他翻身旋刀,刀刃摩擦时闪出一连串刺眼的火星。
在薛平津即将使出下一刀时,崔遗琅压低自己的身子,躲过劈头而下的利刃,右肩狠狠地撞上他的胸口,将他狠狠地撞了出去。
薛平津往后退好几步,这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非但不发怒,眼底的兴奋近乎疯狂地蔓延,脸蛋也有点扭曲。
好生厉害。
眼看周围的士兵又要冲上去,薛平津厉声呵道:“你们都退下,我来和他一战。”
这是要和他单挑的意思。
士兵们立刻退下清开一片空地,两个年纪相仿,身形相似的少年面对面站在一起,谁都没有先出手。
“你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
胸口让崔遗琅使劲撞了一下,薛平津却还能笑得出来,眉毛都没皱一下,他也是双刀流,刀刃却是雪白的,笑起来时眉眼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唇红齿白,像是那种在宴会上舞刀作秀的清秀男孩。
崔遗琅没有回答,眼神淡淡地朝倒在他脚下的尸体上扫过,像是在说:反正你也会和他们一样,问不问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出他眼神的含义,薛平津先是一愣,而后很开心地笑起来:“哈哈,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比我还嚣张的人,有意思,好有意思。”
肆意大笑几声后,他的声音又骤然变得冰冷:“不过呢,我讨厌比我更嚣张的人,每次见到这种人,我都会狠狠地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痛哭流涕地像狗一样朝我爬过来,哈哈。”
薛平津能在京城横行霸道,不仅是因为父亲是当今的平阳侯,兄长是受陛下器重的大都尉,和他自身的武力有关,同龄男子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也正因如此,薛焯在他刀法精进后便将他带上战场磨砺,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士。
“好漂亮的一张脸,你要是哭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如意,我劝你还是放下手里的刀,跟我哥哥回去吧,我请你吃嫂嫂做的酥酪好不好?”
他的态度喜怒无常,诱导崔遗琅投降时,尾音那点绵软的钩子直听得人心里酥麻。
听到眼前的少年叫出他的名字,崔遗琅眉心一跳,却没有过多的反应。
他看向周围的空地,因为薛平津想和他单挑,士兵也全部撤退在刚赶来的军队后方,眼下正是大好机会,赶紧杀掉眼前的这个少年,逃出去。
如今夜深风高,身后便是深山老林,正是适合躲藏逃命的地方。
作出这样的决定后,崔遗琅不再犹豫,举刀向面前的敌人疾步冲了上去。
在两人又打上几十个回合后,崔遗琅找准空隙,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使出全身的力气,咬牙向下劈去。
薛平津如常地举刀去挡。
“当——”
“什么?”
薛平津不可思议地睁开眼,他的刀竟然在两人的兵器接触后从中间碎开,四处飞溅。
到底是使出多大的力气才会让他的刀直接碎掉。
他感到脸颊处传来轻微的疼痛,想来是飞溅的刀片割破他的脸,可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迎面而来的凌冽杀气,黏腻寒凉,让他全身上下的冷汗都涌了上来。
“哥哥!”
眼看那刀要当头劈下来时,薛平津终于忍不住闭上眼,大声喊出来。
“当——”
在最关键的时刻,薛焯抽出自己的刀,挡住了劈向弟弟的那一记刀法,替他重新迎了上去。
在他们打得激烈时,薛平津形容狼狈地站在后面,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危机中回过神来,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直到现在都依旧心里后怕。
他看向地上,他的刀已经碎成好几片散落在地面,甚至还有一缕头发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那张秀丽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仿佛时刻都要暴起狰狞。
他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手指摸到湿润的血迹,意识到自己的脸果然是被划伤了,锋利的牙齿猛地收紧,咬牙切齿地从唇间磨出几个字:"贱人。"
“呼——”
再次用刀挡住男人的进攻后,崔遗琅往后一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拼命地大口大口呼吸。
他双臂发抖,虎口在两人的刀碰撞时震出血,黏腻的手感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赤练刀。
黑衣男人的进攻太过密集,而他在这两兄弟到来前便杀了不少士兵,体力几乎用尽,和刚才的少年战斗时都是在强撑,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不对劲,眼前的这个男人很不对劲。
崔遗琅眉毛凝重地蹙起来,他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明明他的刀在对方的身上划上很多伤口,可眼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以一种极其凌冽的攻势朝他扑过来。
每次他挥出自己的刀后,黑衣男子只会躲开致命伤,而后不顾一切地朝他扑过来,哪怕身上会负上许多伤。
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痛快!再来!”
几十个回合后,薛焯甩动手腕,举起手里那把刀刃漆黑的长刀,他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黑色的华袍上满是鲜血,眼中却满是热辣欢喜,一切的风雨厮杀、刀光血影都显现在这双疯狂的眼眸中。
看到黑衣男人再次不计后果地扑上前时,崔遗琅一咬牙,如同他一般,只躲开致命伤,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刀刃直指对方的要害之处。
他体力即将用尽,要尽快分出胜负才行。
当崔遗琅把手里的赤练刀插入薛焯的身体时,忽觉胸口一痛。
薛焯脸上的笑容变得诡谲起来,他其实在掖下藏着一把短刀,当崔遗琅扑上来时,他也顺势将短刀送了出去。
两人的刀几乎是同时贯穿对方的身体。
崔遗琅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几乎瞬间抽空他的力气,他手腕一抖,右手上的赤练刀直接掉落在地上。
你,你不痛吗?
他本来想问这样的问题,可剧痛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红润的嘴唇顷刻间变得苍白,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薛焯唇角也溢出几丝鲜血来,但他阴鸷张扬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一异样,眼神中透出肆意的疯狂,仿佛是在享受这股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