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多久,崔遗琅轻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烈如实道:“是你当初跟我说你喜欢男人的时候,因为父王过去的荒唐,我以前也不大爱了解这些龙阳之好。后来你跟我提起后,我仔细一想,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呀。”
一直都喜欢……崔遗琅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感情,他心里苦涩: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姜烈笑起来:“其实准确来说,可能是当年你捡起我的球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喜欢你,只是当时我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感情。但只要想着两个人都永远在一起,怎么都是快乐的。”
“如意,婚宴上的事你也看到了,兄长明明不爱周家小姐,两个完全不相爱的人却偏要组建成一个家庭。兄长太在乎他的名声,拼命全力想做一个完人,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我不想像他那样活着。”
崔遗琅闭眼:“你是王室子弟,有自己的责任。”
当下没人会在乎一个男人是不是有龙阳之好,但假若两个男人在一起耽误了娶亲生子的话,肯定会受到长辈的责难,这是原则和底线。
姜烈无所谓道:“反正传宗接代有兄长在,再说我父王那血脉有继承下去的必要吗?我总觉得我喜欢男人可能就是因为他导致的。我不想成亲的话,母亲也不会逼我的,至于我亲生母亲那一方,如意你也知道,我娘是个杀猪匠的女儿嘛,这些年两家人之间也不亲近,他们管不着我。”
他把手轻轻地盖在崔遗琅的手背上,正色道:“我只是想说,如果哪天你真的彻底放下哥哥了,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们俩结个契,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旁人,就和我们小时候那样。春天一起去踏春,夏天去莲池划桨采莲蓬吃,秋天就一起去围场狩猎,冬天的话,一起赏雪饮酒?不过当下的话,还是要打仗,也不知道天下什么时候能够彻底太平。”
听到这番话,崔遗琅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被姜烈描述的美好愿景给打动了,可是……
崔遗琅努力感受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姜烈的眼睛,咬牙道:“可是,我……”
可是我对你并无私情。
不等他说出口,姜烈轻轻地把手指点在他的唇上:“不,不要说。”
早就知道小莲花的反应,但真切地得到拒绝时,他还是有点伤心,不想真的听到那句拒绝的话。
姜烈低下头,轻轻地叹气:“你不喜欢我,那并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此感到愧疚。”
他眼神有点难过:“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我都太迟钝了,小时候我总是小莲花小莲花地叫你,却不知道你讨厌父王把你扮作女孩,你不喜欢步摇,也不想呆在父王身边,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可我却没能第一个站出来救你。无论做什么,我总是要慢上半拍,所以这次我忍不住想说出来,害怕我如果不说,那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如果当初第一个站出来救你的,是我就好了。
崔遗琅抱住自己的手臂,呆呆地看向那汪泛着寒意的池水,可惜没有如果,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分先来后到。
姜烈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小莲花,你日后不要因为今天的事疏远我好吗?”
做不成恋人,那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也行。
崔遗琅轻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只要你不躲着我走,我肯定不会疏远你的。”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我们再躺一会儿再回去吧,这里的空气真不错,如果不是怕蚊虫,我都想在这里住上一晚。”
姜烈心里一乐,和他一起躺在草坪上,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看天幕中的亮点,也不知道那是星星,还是萤火虫,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让人的心里都生出一种静谧的美好。
第76章 阴险
“如意怎么不吃,是胃口不好吗?”
早膳的饭桌上,老王妃见崔遗琅就一碗碧梗粥心不在焉地用着,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的口味,关切道:“是伤口还没养好吗?要不找大夫再来瞧瞧。”
崔遗琅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没什么大碍,已经大好了,只是季节交换得太快,又不适应京城的天气,所以近来胃口不太好,您不必担心。”
老王妃目光担忧地看向他消瘦的小身板,语气些许嗔怪道:“在江都王府的时候,我瞧你身上还有点肉,出去打仗一趟,怎么愈发地瘦了,肯定是大郎没好好照顾你。”
她伸手摸摸崔遗琅的腕骨,只觉细瘦伶仃,触手可及的冰凉;又见他生得虽然俊秀,然眉眼惺忪倦怠,最近因为失眠,眼下栖息着一抹的黛青山色,凄苦悲戚之气爬上眉梢,不怎么有生气,脸色苍白得有点泛青。
想起某些不可言说的秘事,老王妃心疼他,却也只能叹气道:“大郎不带你出去镇压叛军,是因为担心你旧伤复发,所以让你在京城养养身子,年纪轻轻的别落下病根。你且放宽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崔遗琅忍不住苦笑,自从姜绍和周梵音成亲后,熙宁帝便下旨让江都王暂时留在京城,拜为郎中令,负责皇帝禁卫和保卫京畿的平安;同时又拜薛焯为大司马大将军,两人同摄朝政,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姜绍也成为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诸侯王。
前些天,各地的叛军又有复苏的苗头,北伐一战持续好几个月,各地群雄各怀心思,对镇压叛军一事多有疏忽,如此一来便给了叛军喘息的机会,等到合适的时机后便又开始做乱。
这次作乱的主要区域是淮阴郡,因为距离江宁郡很近,姜绍不可能坐视不管,主动请缨前去绞杀叛军,熙宁帝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即刻拟旨让江都王代表朝廷前去镇压叛军。
但让人意外的是,姜绍居然把全军战斗力最高的崔遗琅留在京城。
崔遗琅也没想到姜绍会躲他躲到这种程度,把姜烈和师父都带去战场上,偏把他一个人留下来,表面上是说让他多修养一段时间,况且老王妃和王妃如今都住在京城,府里不能没有男人,让他保护两个女人的安全,顺便探查京城里的薛焯有无异动,并及时写信汇报。
这些理由怎么看都显得牵强,当时在书房,听到说要把崔遗琅留下来,姜烈按耐不住差点和姜绍吵起来,崔遗琅也不知所措地看向姜绍,得到的却是对方回避闪烁的目光。
王爷不想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崔遗琅顷刻间便明白那个眼神中的含义,他顿时如轰雷掣顶一般,呆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姜绍会对他这样避之不及,凉森森的寒意直往他心窝里钻。
王爷已经开始疏远他,会不会有哪天彻底厌倦他,赶他离开呢?
崔遗琅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不甘地呐喊:可是我们之间不是订立过誓言吗?这一路上永远不会放弃对方。
老王妃见他神情暗淡,眼神愁苦,心里叹了口气,哪里不明白如意心里的那点念头。
年轻人的事都应该由他们自己定主意,自己做的决定,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她不会介入他们的因果,大郎今已及冠,这桩婚事她并没插手,姜绍外祖父那边说是想把个表小姐嫁过来做侧妃,她也一概交由姜绍自己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