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门口便看到满地都是衣裳,乐工按六叶拍板,吹奏凤笙,屏风后传来欢好之声。
薛平津绕到屏风后,薛焯正在做好事,身下有个面如好女的美人,他腰跨挺动,后背的肌肉拉成一张紧绷的弓,汗水打湿了他垂落下来的头发,整个画面荒淫到了极点。
见到弟弟闯进来,薛焯非但不感到羞耻,侧过脸去看门口的人,一脸酒色之气:“哦,是摩诃啊,看看我新得的这个美人如何?”
“啪——”
他像骑马似的一巴掌拍在身下人的臀部,畅快地笑:“不错不错,真是好臀啊,美人,你的屁股在馆里是不是好评如潮?等下你也去伺候我弟弟一回,让他也受用受用,嗯?”
身下的人早已神志不清,口中咿咿呀呀地叫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种时候,薛平津哪里还有心思亵玩男娼,他看到薛焯的中衣已经渗出血来,急得直跺脚:“哥哥,你的伤还没大好,怎好做这种伤筋动骨的事,太医令都让你戒酒色,你怎么不听啊?还有,那江都王离京已有数十日,你,你总得拿个章法,总不能真就放虎归山啊!”
那日猎宫兵变,薛平津听闻江都王带领家眷将士逃出京畿,而薛焯却突然没了消息,兵荒马乱中,他好容易才在死人堆里找到重伤昏迷的薛焯,请来太医令诊治,说还差一寸便伤到心脉了。
薛焯整整昏迷了三天,这还是因为他身子骨结实,从小底子打得好,可不知为何,薛焯醒来后便开始浑浑噩噩地沉溺酒色,薛平津立马便猜到猎宫那日,哥哥定是从崔遗琅那里受到巨大的打击,所以才会如此。
眼下,薛平津急得直接上前,把薛焯拉起来,胡乱将地上的衣裳套在他身上,又朝周围的人呵道:“出去,全都出去。”
把所有的乐工都赶出去,薛平津连拖带拽地把薛焯拉到内室的妆奁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要是想提前认输,弟弟我黄泉路上一定相陪。可是哥哥,你这样是不是太窝囊了!”
他从未见到过哥哥如此颓废的样子!都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薛平津咬牙,想起他在猎场把薛焯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场景,气得浑身发抖。
薛焯浑浑噩噩地抬头去看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地一愣:昏黄的镜面上映出个形容消减,如同枯木残枝的男子,鬓间居然生出几根华发来,惊得连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自从薛焯掌权后,他行事专横跋扈,甚至剑履上殿,夜宿龙床,朝野内外恨得咬牙切齿。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奸贼的卖相确实不错,薛焯身长八尺,仪表瑰杰,长壮而美,军旅生涯打磨出他刀一样锋利的英气;多年卧柳眠花的经历又让他眉眼间自有一番风流态度,属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如今,薛焯抚摸鬓间的华发,长叹一声:“不知不觉间,我竟老了,岁月不待人啊。”
薛平津只是想让哥哥振作起来,不想他却做此女儿家的情态,忙道:“哥哥刚过而立之年,哪里就老了?近日是因为国事操劳,再加上伤病未愈便沉溺酒色,所以才如此憔悴。”
他咬牙切齿:“哥哥你可得挺住,我可是听江宁那边的探子来报,说什么姜绍和小贱人君圣臣贤,日日抵足而眠,两人好得不得了,姜绍这样连亲生骨肉都不要的无情之人,哼,小贱人也不怕哪天被兔死狗烹。小贱人把你伤成这样,这天下要是再落到他们手里,哥哥,他日史书工笔,你就是这天下第一窝囊废。”
薛焯骤然听闻那人的消息,眼神有些恍惚,他对弟弟故意激怒他的话不予理睬,依旧对镜抚弄自己的白发,怅然道:“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我已生华发,也不知哪日才能顿开金绳,扯断玉锁……”【1】
“哥哥,你在说什么?”
薛平津平日不爱读书,有纯古之风,听不懂薛焯话中的玄机。
薛焯不再多言,他吩咐侍女打来热水,一番洁面和梳洗后,又让府里的郎中为他清理身上的伤口,重新上药。
郎中小心嘱咐道:“丞相的伤似有炎症,这些天还是得清淡饮食,暂戒酒色为好。”
薛焯不吭声,只轻轻点头,宿醉让他头痛不已,一番梳洗洁面,又搽上红玉膏,脸上酒色之色消退,这才是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
因郎中是自己的亲信,薛焯也不避讳他,上药时同薛平津谈话:“宫里现在如何?”
见哥哥终于重新振作起来,薛平津算是暂时松了口气,这些天薛焯沉溺酒色,几乎是不理朝政,在前朝奔波的薛平津压力很大,好在眼下朝廷的官员都是北伐后薛家提拔的盟友,后宫又有薛皇后把持,没出大乱子。
薛平津回道:“皇后那边传来消息,宫里的王美人昨晚诞下皇子,王美人不幸血崩而亡,小皇子让太医令瞧过,很健康,养活不成问题。”
熙宁帝自从猎宫兵变后便被软禁在宫中,薛焯对外的说法是皇帝被流矢所伤,一病不起,就等他儿子生下来就送他上路。
薛焯点头:“既然已经有了皇子,也就不必再留他,让皇后动手吧。”
皇后是薛焯精心调教后送入宫的,同她一起进宫的还有几个薛氏女,都是安插进后宫的棋子,熙宁帝没必要再留,扶持一个刚出生的幼儿能更好地掌控朝堂。
薛平津自是应声,薛焯又道:“让工部多招揽善造船的工匠,江宁郡地处东南,多水路,又领海,日后怕是免不了水上作战。”
听到这个消息,薛平津眼睛一亮:“哥哥,你是说要和姜绍决一死战吗?太好了。”
“可别掉以轻心,江宁郡地处东南,粮草丰富,昔日我在京畿大肆屠杀世家豪族已经引来诸多非议,眼下还残留的世家大族子弟都投奔他去了。他姜绍也是皇族子弟,有大义之名,再加上大江这道天堑,南征不见得能一帆风顺。”
薛平津急道:“哪有你这样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他是个王爷,我们手里难道没有皇帝?”
薛焯对此一笑而过,不再和这个头脑简单的弟弟多争辩,转移话题道:“我让你打听的人有消息吗?”
薛平津忙回道:“已经探听清楚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丝绢,上面绘有一个妖异的赤莲图案,若是崔遗琅在这里,定能认出这是自己刀柄上雕刻的图案。
“我让下面的人探听很久,后来打听到庐陵卫家有段时间用过这个标记,在他家的铁厂。这庐陵卫家当年也鼎盛过,只是后来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位,再加上家中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便渐渐落魄了。卫家如今都是些老弱病残,哦,也还有个青壮年,叫卫勉,曾经是卫家家主的庶子,但他不争气,整日在外偷鸡摸狗,赌博嫖娼。”
一口气说完自己探查的结果,薛平津口干舌燥,忙饮杯茶水润喉:“哥哥,你让我去查这破落户干嘛?我去寻时,这卫勉正因为欠赌债被赌坊的人满大街追着跑,啧,牛高马壮的一个男人,又正值壮年,居然如此荒唐。”
薛焯用手指点点丝绢上的赤莲,笑道:“这些天你在外奔波,还以为你能有点长进,原来还是那么粗心大意。你看看这个图案,这是崔遗琅那两把赤练刀上的图案,当年在桃花村我们捉到他时,他说他是去京城寻亲的,刀和那把箫都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