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两人都是一愣,掌柜还在说恭维话:“白日我见这位军爷风尘仆仆地赶路,还向小的打听有没有抱孩子的女子路过,原来他是找夫人您呀?哟,军爷和夫人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床上打打架,这不就和好了吗?说不定还能给小少爷添个弟弟或妹妹呢。”
越说越离谱,崔遗琅听得面红耳赤,几次三番想打断,可掌柜的走南闯北,嘴皮子利索得很,硬生生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他这副羞恼的样子倒是让周梵音看得心里一乐,给掌柜打赏了一锭银子,抢先回道:“多谢掌柜,不过住宿就不必了。”
听到回复,掌柜虽然心里失望,但也见好就收,接过银子后便不再叨扰。
老板走后,周梵音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好久没有那么放松地笑了。
她的笑声让崔遗琅不自在地脸红,小声埋怨道:“您怎么不解释呢?”
周梵音不在意道:“出门在外,何必那么在意身份呢?你也别叫我王妃,万一被人听去暴露身份,平白招惹事端。”
笑到一半,她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莫名的伤感和愧疚,她坐到崔遗琅身边,神情似乎有些犹豫:“如……崔将军,你会不会讨厌我?”
崔遗琅很是诧异,恭敬回道:“殿下,您千万别多想。”
周梵音冷笑一声:“你别跟我说这种客套话,你直接回答我,我回到江都王府,破坏你和姜绍的好事,你有没有恨过我?”
崔遗琅沉吟片刻,坦城道:“我不恨你,我们之间的纠葛因姜绍而起,您也不过是牵连其中的无辜人,我没理由恨你。”
“那你恨姜绍吗?”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永远不会真正地恨他。”
这下周梵音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少年似乎从来都不会有怨恨这种情绪,他钦佩他的品性人格,但有时也会为他感到不值。
可周梵音还是不解:“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崔遗琅叹气:“只是有点惋惜吧,我们都没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我后悔了,我和王爷有过美好的时光,至少在那一刻我是开心的,有过这样的回忆,对我来说也足够了。而且,后退一步或许对我们都好。”
“那我呢?你是怎么看我的。”
她吞吞吐吐地问出这句话,似乎也没有期待能得到个好答案。
崔遗琅轻笑道:“你是王妃,是我的主母,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道为何,听到那句“我会保护你”,周梵音心口一热,不知道为什么连眼眶都湿润了。
这时,周梵音看见他腰间的望湘人,忍住眼中的泪水,转移话题道:“你还会品萧?”
从前周梵音只知道他是军中武将,是那种只会行军打战的莽夫糙汉,却没想到还有这等情操,也算是文武双全了。
崔遗琅回道:“只是略通一二而已,自然是比不过王妃娘娘的。”
他听过周梵音的琴声,可以说是当世无出其右了,是个实实在在的才女。
其实周梵音也不是生来就痴迷古琴的,只是他总得给自己找个发泄的方式,不然他早在成年前就发疯了。
周梵音在音律方面却是毫不自谦,笑道:“若是有机会,我向将军讨教一二可好?”
崔遗琅不好拒绝,便道:“回到江宁郡后,若是有时间,我自然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他这话里是触碰到周梵音的什么禁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垂下眼看向襁褓里的小世子,神情里有几分凄苦的味道。
两人之间再无多话,崔遗琅起身去喂马后,周梵音对着他的背影,无声道:“对不起……”
谁也没听到。
在客栈用过晚膳后,众人起身继续赶路,当他们行走到一处狭窄的山谷时,崔遗琅环顾四周,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拉住缰绳,抬手示意身后的卫兵止步。
周梵音神色莫名,她抱紧怀里的襁褓,垂眸掩饰住自己的眼神,不自在地抿唇。
“那么敏锐吗?看来我不需要再等待了,哈哈哈。”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肆意的大笑,早已埋伏多时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齐声呐喊,人声鼎沸,山谷口的马弓手呈一字形散开,更是有身披重甲的铁骑兵列于阵首。
粗略一数,来人竟有上千人不止,旌旗高竖,那个“薛”字在上空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崔遗琅抬头,果然在那列铁骑兵之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唇红齿白,嚣张跋扈的气势非常人能及,那是——
薛平津。
第93章 十面埋伏2
“小如意,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逼我亲自来捉你?”
薛平津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扬声劝降,他今日身上是件绛紫色的骑装,头戴束发紫金冠,外披蟒纹明光甲,原本阴柔的相貌在这身装备的修饰下也显得迥然独秀,气宇轩昂。
“我可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哈哈哈,不过,你是绝对逃不掉,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哈哈哈。”
他向来是得志便猖狂的性子,眼下率领几千铁甲骑兵包围住崔遗琅一行人,见他们只有几十名轻甲骑兵,还带有两个累赘,便觉得胜券在握,肆意张扬的笑意回荡在狭窄的山谷中,尖锐刺耳。
黄昏将至,沸腾的红日悬挂在旷野的地平线上,天穹被火烧云晕染成刺眼的猩红色,列队整齐的骑兵的影子被夕阳无限地拉长,他们身上的玄铁铠甲上折射出阴冷的寒光,赤色的战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薛平津一个抬手,一时间鼓声大举,震天撼地,步兵方阵看到旗手的指示,开始以令人窒息的气势朝崔遗琅一行人逼近,将他们重重包围,步兵用手里的铁刀敲击盾牌,铺天盖地的喊杀声让崔遗琅身下的骏马不安地来回踱步,显然也感受到面前的杀气。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身后的骑兵们见此情状已经开始沉不住气,焦急地出声询问。
崔遗琅沉声道:“别慌,你们都是军中精锐,当初也是经过重重选拔才成为我的属兵,薛平津不过一介莽夫,排兵布阵远不如他哥哥,若是只求脱身,未尝没有生还的机会。”
他认真观察敌军布阵的破绽,果真发现西南角的包围网要松散一些,心下已然有了主意。
在崔遗琅这样一番话的激励提醒之下,身后的亲卫兵们因为敌军人多气盛而生起的退却之意渐渐消退,他们看向这位年少成名的小将军,只见他面容沉肃,眼神坚定,丝毫不见退却之意。
他们猛然想起,当初这位小将军出行在外,也曾经以一挡百地对战过薛家军,有他做领头,说不定大家伙儿还能有一线生机。
其中一位叫林忠的亲卫兵声音坚定地附和道:“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薛平津那竖子小小年纪,恶贯满盈,跟他那个哥哥一样为非作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诸位兄弟们若是落到那小子手中,那定是生不如死。不如和崔将军一起,大家合力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这样一高声附和,也带动其余士兵附和道:“对,跟他们拼了!”
“妈的,老子的家乡就是让薛家那俩兄弟屠城的,老子绝不投降,新账旧账一起算,定要叫薛平津这黄口小儿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