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津理所当然地回道:“小时候哥哥看出我在武艺上有一定的天赋,所以就请来师父好生教导我,只要拥有力量,那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我是这样认为的,至于为什么战斗?那当然是为了抢地盘。”
这两兄弟都是不健全的人,薛焯看透历史的盛衰消长之机的定律,却又走不出这样的轮回,参不透这空色世界,削不去六根清净。
薛平津年纪还小,但他哥哥只让人教授他武艺,却从不教授他为人的道理,变成个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和野性的野兽。
崔遗琅忍不住叹气,他仰头望月,似乎在透过月亮思念自己心里的人:“你的母亲,我的母亲都是因为战乱才沦落为奴的,她们的经历不止是个例。只要战争不停止,只要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是明主,这世道就永远不会有太平的一天。如果只是为了抢城池,那如果你们赢了,又会做什么呢?”
他一开始习武只是为了保护娘亲,报答世子的恩情,从未想过凭他一个人就能改变这个世道,直到他逃出江都王府北上寻路,一路上,他看遍这世间百态,才渐渐明白自己想做的事。
听到他这番话,薛平津哑然无言,他一向很讨厌说大话,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他和自己的兄长确实并非善类,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纵乐而已。
想要努力摆脱内心的那点悸动,薛平津冷嘲热讽:“大话什么人都会讲,姜绍当初发兵北上勤王时,不也是说什么公卿阙自重。但还不是用大义掩饰住自己的私欲,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谁又有什么不同呢?”
崔遗琅很坦然:“私欲谁都会有,这是人的本性,不应该否定这一点,但更重要的是能否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否厘清自己要走的路。再说,历史上不缺为民请命的人,他们或许没有成功,但史书已经为他们正名。”
“哼,你以为你能自比书上的圣人?”
“我自然比不过圣人,但历史从来不是由圣人创造的,而是由每个个体创造的。”
薛平津哑然无言,但还是蛮横地嘴硬:“你以为你是谁?又凭什么认为你的路是正确的。”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留下这句话后,崔遗琅便起身走进内室,徒留薛平津一人呆立在原地,他站起来,对崔遗琅的背影大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应该多读一点书。”
房里传来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薛平津忽然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对如意那么执着。
在遇到如意之前,他和哥哥一样也都浑浑噩噩地在世上苟活享乐,只是和如意相处的那么几天,他感觉自己的灵台被拂去灰尘一样,开始慢慢变得清明起来,他第一次学会独立思考,这样很困难,但他开始真切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而从前的他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功名爵禄,朱轮华毂,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够全然看破,所有人都在腐朽堕落,只有他,只有他永远不肯低头,永远斗志昂扬。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1】
夜天如水,薛平津隐约能听到传来歌女的唱词。
他的心彻底乱了。
“哗——哗——”
崔遗琅在浴房洗澡,薛平津努力地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在确认对方不会立刻出来后,他把老鸨给的那个小瓷瓶拿出来。
在回家之前,他抛的铜币上面显示的是字。
感动归感动,但这觉还是非睡不可。
这几天两个人共同生活下来,薛平津发现崔遗琅有个习惯,他喜欢睡觉前饮用一大碗热牛乳。
不过似乎是因为他和哥哥曾经在茶水里下药的经历,崔遗琅一直对他很警惕,从来不喝他递过来的水,每次饮用茶水前都会洗茶具,甚至每天买来的牛乳都会锁在橱柜里,以防薛平津做手脚。
但薛平津还是想出个主意,他走到厨房那个煮牛奶的小瓦罐前,掀开盖子,把瓷瓶里的药都涂在盖子上。
崔遗琅会把瓦罐过一道水再把牛乳倒进去,但他一般不会洗盖子,到时候,这药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牛乳里。
一想到自己阴谋得逞,薛平津控制不住地窃笑,不小心手一抖,大半瓶药汁都倒在盖子上,他心里一惊:老鸨说过不能用太多。
他刚想处理,忽而听到浴房的水声停止,急忙把东西都物归原位,回到卧房装作是找中衣。
下一刻,崔遗琅浑身水汽地从浴房出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嗯,好的。”
因为心虚,薛平津抱着中衣就冲进浴房里,没敢抬眼看崔遗琅的眼睛。
崔遗琅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和往常一样,先用清水冲了下瓦罐,把橱柜里锁的牛乳端出来,倒进瓦罐里煮沸。
等待的过程中,崔遗琅慢条斯理地用干棉帕把头发一缕一缕地绞干,差不多牛乳煮好后,他的头发也干了五成。
牛乳煮好后,他在碗里加了点蜂蜜,把牛乳兑进去,他往浴房里喊道:“我给你留了碗牛乳,你想喝的话,去橱柜里取。”
“啊,好的好的。”
浴房里传来薛平津含糊不清的声音。
喝完牛乳,崔遗琅继续擦头发,差不多一刻钟后,他忽然感觉浑身发热,一股诡异的冲动从身体内部涌上来。
我这是怎么了?
他摸到桌子旁边,连喝好几杯冷茶也不能缓解,坐在凳子上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却都事与愿违,身体内部的火仿佛要将他烧起来似的。
刚洗完澡的薛平津推开房门时,药物已经完全发挥出功效,崔遗琅向来冰冷严肃的小脸上满是红晕,眼瞳也变得模糊,盈盈水光潋滟其中,身上雪白的里衣紧贴着他肤洁血荣的皮肉,因为布料太薄,又吸饱了他肌肤上残余的水珠,起伏的胸膛和流畅的肌肉若隐若现,红晕乱颤,画面色情到了极点。
“如意,你怎么了?”
薛平津轻舔嘴唇,像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一样飘到崔遗琅身边,声音黏腻诱惑。
崔遗琅还保存几分理智,他努力压下内心的那股冲动:“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刚才吹夜风吹久了,有点发烧?”
他以为这一切的异常都是因为他发烧了。
“哦,是这样吗?那你感觉好点了吗?”
薛平津坐到崔遗琅旁边,故意用手摩挲他的手臂,两个人都刚洗完澡,身上都还有水汽,中衣本就十分很薄,压根抵挡不住皮肤上的温度,他们肉贴着肉,空气变得更加炽热焦灼。
若换做以前,崔遗琅会排斥这种亲密的举动,但这次他却觉得很舒服,甚至还很渴望薛平津能够再摸摸自己,再摸摸……
他的呼吸更加沉重。
薛平津把手放在崔遗琅的胸口,故作诧异:“你的心跳得好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很不老实地开始在崔遗琅身上四处点火。
大脑里一道精光闪过,崔遗琅突然死死地抓住薛平津的手,厉声道:“你往我的牛乳里加了什么东西?”
这个症状和他第一次中药的场景很像,但又有不同,这次的药效很霸道,几乎是冲着让人丧失理智去的,崔遗琅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薛平津还在装无辜:“牛乳?你的牛乳被你锁在橱柜里,我又没有钥匙,怎么可能会做手脚。”
“薛平津!”
见自己不可能瞒过去,薛平津破罐子破摔:“好了,就是我下的药,怎么了?你多金贵,睡一觉怎么了?我们都是男人,又不需要谁对谁负责!你去京城打听一下,想和我薛平津睡觉的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你矫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