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姜绍在淮南郡发现薛家军退兵时还感到莫名其妙,他还以为薛焯是在暗处谋划什么,不敢立刻退兵,只好将军队暂时驻扎在淮南郡,并派出探子打听消息,直到得到江宁郡传来的消息时,他才弄明白其中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薛焯这完全就是把战争当儿戏,花了那么多功夫,派出几十万兵马南下,就只是为了把如意弄到手,也不怕军营发生哗变?!
姜绍当即决定把三成的军队留在淮南郡,并让师父钟离越驻守在那里,自己则和姜烈连夜赶回江都王府。
见他脸色难看,姜烈忍不住劝道:“兄长,等回儿见了大嫂,你别太激动,来信说她病得很重,你不要说太狠的话。”
他们刚回王府就直接往周梵音的院子赶,摆明是来找始作俑者算账的。
姜绍脸色阴沉:“侥幸回来的骑兵已经告诉我,如果不是周梵音发脾气离家出走,如意也不会亲自去救她。而且就她周梵音一个人的命是命吗?白术说当初是挑了五十个精锐骑兵和如意一起去找人,最后才回来十二个。”
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这些都是我精心培养的铁骑兵,也是经过北伐磨砺的精锐兵,没光荣地死在战场上,反而因为救一个任性的女人丢了命,还让如意失踪在外面,她凭什么?”
姜烈小声:“那真要说,那你也有责任,谁让你当初要娶她的。”
即使对周梵音没什么看法,姜烈其实也觉得她蛮可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婚姻不过是薛姜暂时结盟的结果,他兄长对这个正室没什么感情,娶了人家生了孩子又反悔想去找如意,不就是负心郎吗?
姜绍冷眼看他:“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姜烈理直气壮:“那就怎么样,我又没做错什么,谁让你头脑发昏的?现在惹得一身骚,你不就是活该吗?”
“二郎,我们是兄弟。”
“是,我们是兄弟,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敬重你,也认同你的理想和抱负,我和如意都是这样才站在你身边,以后也不会变。但是兄长,我也有我自己的感情。”
两兄弟眼神对峙了良久,最后还是姜绍意兴阑珊地移开眼,再无多话,至于心里怎么想的,无人可知。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周梵音住的院子,姜绍和她从来没住在一起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刚一进门,姜绍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药味,周梵音这次确实病得很重,她手臂上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当时逃命时没能得到良好的治疗,一路上又胆战心惊,回到江都王府便高烧不退,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她病得那么厉害,小世子便交给王太后照顾,这个孩子也是个小病秧子,让王太后十分操心,后又听闻崔遗琅也失踪的消息,这后方的安稳便系于王太后一人身上,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来到内室,周梵音正在吃药,她半靠在床上,没有束发,看起来很是憔悴,姜绍开门见山:“和离,我真的受够你了。”
“不,我不和离。”
出乎意料的是,周梵音居然强硬地拒绝了,她难得软下语气:“我不和离,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连累了如,连累了崔将军……可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没地方可去了,还求王爷给我一条生路,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个贤淑的王妃。”
她说话时像是喘不上气一样,说上几句就开始咳嗽。
姜绍见鬼似地看她,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继而冷笑:“你还好意思留下来,如果不是你和薛焯联手从中作梗,如意也不会失踪。我说那天你怎么在孩子的满月宴上大吵大闹,原来是想激起他的愧疚,你们还真是好算计。”
姜绍是个聪明人,只从周梵音前后的行为反应,和京城里薛焯的动作,便能推理出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
周梵音咳了几声,声音喑哑:“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她从床上挣扎起身,几乎是跪在地上求他:“这次如果不是崔将军舍命相救,我和嗣儿早已命丧黄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想等崔将军回来后亲自向他道谢请罪,从前我敌视你们,只是因为我早从薛焯那里听说你们俩有私情,却偏选择娶我。你不喜欢我却要娶我,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姜绍似笑非笑:“我倒没看出来,你那么喜欢我?”
他发现女人实在是善变,刚娶回来时是个不可一世的冰山美人,连看他一眼都欠奉,生下孩子后又变成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娘,现在又是在玩哪一出。
周梵音表情黯然:“做为一个女人,我怎么能不在意我的丈夫呢?我死了两个未婚夫,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可天意让我来到你们身边,又让我生下嗣儿。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做个端正贤淑的好王妃,你和崔将军如果想再续前缘,我也不会再阻止,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你能让我留下来。”
她这样的低声下气,反让姜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后他只留下一句:“你先好生养着吧,我会把如意找回来的,和离的事等如意回来再说,我是一定要同你和离的,但我以后会一直养着你,这一点你放心,你好自为之。”
姜绍离开后,周梵音那种柔弱温顺的表情慢慢从脸上消失,他眼瞳漆黑,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唇,嘴角微微上扬,苍白的脸上有怅然,有怀念,也有悔恨……
正当姜绍一面整兵,一面派出骑兵去寻找崔遗琅的踪迹时,周边郡县的探子们传来消息:薛焯的军队已经退回到淮阴郡了,据说宣城县令给他献上一位姓梅的小娘子,据说还是个寡妇,薛焯爱不释手,整日和她同床共枕,纵欲享乐。
姜绍:……他能肯定,那个姓梅的“小娘子”绝对就是如意!
不过小寡妇?薛焯是不是在内涵什么?
……
崔遗琅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床上,不是在花苑里的小帐篷里,而且身边的薛焯早已没了踪迹。
这是薛焯的卧房。
他掀开被子起身,打了哈欠,耳房的侍女听到屋内的动静,来到内室:“娘子,您醒了,侯爷今晚有事要去太守府处理,晚上怕是不能陪您用晚膳了,您想吃什么菜尽管跟小厨房说。”
崔遗琅点头,他看向屋外,时候差不多是黄昏,天气却依旧很闷热,他点头:“多谢,随便做点晚膳送到我房间就是,我回我自己房间吃。”
那侍女恭敬地应下,崔遗琅也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院子里有个中年男子歪在一棵树下打瞌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是谁?
他直接问出声:“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听崔遗琅的声音,那中年男子睁开眼,勉强站直身体,远远地站在原地并未上前行礼,只道:“梅娘子,在下姓卫,单字一个勉,是平阳侯让我来做你的侍卫,保护你的安全,顺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崔遗琅皱眉:“为什么让你来伺候我?我不需要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