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巨狼力气松懈的瞬间,崔遗琅猛地将狼从身上掀开,然后用力将刀送进它的胸口,连捅好几下,直到它彻底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杀死这头狼后,崔遗琅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半跪在地上,把刀插入土地里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的背上火辣辣得痛,刚才被狼扑倒时在地上拖了好长一段路,想来是破皮流血了。
“没事吧?”
卫勉把地上的崔遗琅拉起来,用手擦掉他脸上的狼血,指腹的皮肤粗糙温暖。
崔遗琅有片刻出神,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宣华苑里被那些家生子欺负,因为身材娇小,又不肯低头示弱,他总是被那些长得又高又壮的孩子压在地上打。
每次挨打回去后,梅笙都会心疼地抱住他,她会用手指轻轻地擦去他的眼泪,动作温柔,皮肤细腻柔软。
但是那时候,他更渴望的或许是有个男人能为他出头,把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们都狠狠地打趴下才好。
他就是这么小心眼的性子,十几年前的账都还算得清清楚楚。
崔遗琅一直觉得卫勉是个不中用的男人,和他在宣华苑里见过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但当下看到他挥刀斩狼的动作,其实这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身上的肌肉还没有完全退化,刀法也极为不俗,看上去跟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一样。
一时间,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别发呆了,狼冲上来了。”
卫勉的声音打断崔遗琅的胡思乱想,他站直身体,和卫勉背靠靠,共同抵御狼群。
这个时候他们倒像是真正的父子了,无论是握刀的动作,还是脸上冷的神情,血脉遗传或许就是那么神奇,总会在细节之处彰显出它的存在感。
崔遗琅皱眉:“这群狼好像有点过于疯狂了。”
这群狼明显看上去很不对劲,每只都双眼通红,口流涎液,撕咬的动作异常凶猛,甚至被砍中要害也不会立刻死亡,直到扑杀到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都流尽了才会倒下。
“薛平津!这是你们养的狼,它们这是求偶期到了?看到我们像看到母狼一样扑过来。”
薛平津擦了擦溅到脸上的狼血,颤声道:“不,不是的,豹房里的动物有时候会被带去决斗场,斗兽场和赌场一样,能赚很多银子,京城的人都爱看。为了让它们厮咬得更加凶猛血腥,驯兽师会在上场前给它们喂药,它们这个样子,绝对是哥哥喂过药的。”
“你们两个小畜生……”
这下卫勉是真的没话讲了,薛家这两兄弟是真的不做人,但凡是个人的事他们是一点都不干。
眼看大家都渐渐面露疲态,钟离越忽然发现这群狼大部分时间都是冲他们三人去的,主动扑向自己的很少,应该是薛焯让狼嗅过他们三人的衣物,而自己没有。
眼看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他握紧手中的刀,望向山顶,做出决定。
也许得杀掉它们的头领才行。
“师父,师父你去哪里?”
崔遗琅看到钟离越转身快步离开,惊得想追上去,但扑上来的狼群阻止了他的脚步。
他望向钟离越消失在山火中的背影,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涌上心头。
……
“等等我。”
正决定单独行动的钟离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卫勉的声音,然后就看见那个刚见面的中年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你是想去找到薛焯,然后杀掉他对吧?这种出风头的事我可不想错过,让我和你一起去。”
钟离越挑眉,声音里说不上是什么感情:“出风头?你把这种事看成是出风头吗?”
他最讨厌把战争当做儿戏的人,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没怎么上过战场,虽然刀法确实有模有样的,但身上那股脂粉气一看就让人很讨厌。
卫勉理所当然:“当然,好不容易能在如意面前表现自己,不出个风头怎么行?”
“你果然是如意的父亲。”
其实刚见面时,钟离越就发现小徒弟对这个男人的微妙态度,有膈应,有不喜,但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会不自觉地看向这个男人。
如意的性格他很了解,有些拧巴倔强,要是真心厌恶一个人,绝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欠奉。
卫勉立刻挺起胸膛,非常得意:“当然,包是亲生的,你别看我现在长得粗糙了些,年轻时我也是个阴柔妩媚的美男子哦,如意其实也有点像我不是吗?”
“阴柔妩媚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吗?你这个恶心的娘炮。”
“喂喂喂,哪里娘炮了,你看我的肌肉,哪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能保持我这么好的身材?我看你是妒忌我长得帅吧。”
“我妒忌你?你这个无知的蠢货,我当年也是响当当的美男子,你看我这美髯,我这肌肉,如意小时候就喜欢摸摸我的肌肉,还说想变得跟我一样强大。我才是把如意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爹,你这个半路冒出来,没养过如意一天凭什么自称是他的父亲?”
在把如意养大这一点上,卫勉理所当然地被打败了,他一脸酸气地看着钟离越,嘴硬不肯认输:“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父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亲父子?”钟离越斜眼冷笑,他大步往前走,觉得搭理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必要。
卫勉连忙追上去:“好了,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现在也是想在儿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我的刀法也没有退步,至少能和你这个做师父的一起去杀薛焯,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不过,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如意也多亏你的照拂,如意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他真的很敬佩你。”
额……
听到这话,钟离越有一瞬间的心虚,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指使八岁大的小如意给他搓背;住在军营里时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如意还从王府里赶过来,每旬都给他洗衣做饭收拾房间;还有就是教授刀法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把人掼水池里去了……
林林总总,好像都显示他也没那么合格。
但在卫勉面前,钟离越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他清清嗓门,故作大度:“嗯,你知错能改就行,以后回到王府,我会监督你的,你要真能表现得像个成熟的父亲,我也不是不能为你在如意面前说上点好话。”
卫勉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眼前一亮:“老兄弟,你真够义气的,谢谢你哈。”
钟离越还想输出什么,让他别那么嘚瑟,眼前的场景让他止住话头,脸色变得极其沉肃。
对面山坡上有很多人,当头那个正是薛焯。
找到了。
看到自己的目标,钟离越握紧手里的刀,时刻准备出击。
薛焯也看到了他们,云淡风轻地笑:“那么快就找上门了,我还以为会是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