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卫勉身上:“我帮你和儿子团聚,结果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做出背叛我的事,果然和摩诃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狰狞的狠光,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格外阴鸷可怖,显然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相反,再次被抛弃和被亲人背叛已经将他逼到了绝路上。
即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骇人的气息,卫勉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依旧拔出刀:“没办法,谁让我是老爹呢?当爹的当然要无条件站在儿子这一边,再说你也不像个好东西,背叛你我又不会产生负罪感。”
他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嘲讽的口吻道:“而且你真的很极端,我儿子已经那么明确地表示那么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还这样穷追猛打,把军队当玩具一样利用,至于吗?”
薛焯对这番嘲讽之语充耳不闻,他拍手,身边的侍从得到指示搬出几个很大的笼子。
卫勉定睛一看,里面居然是好几只大老虎,个个毛皮顺滑,体型庞大,一看便养得特别好,但不知道为何,它们有点躁动,在笼子里不安地低声咆哮,不停地用爪子刨地,似乎也被喂了药。
“去,开饭了。”
这几只老虎被调教得非常好,薛焯亲自把笼子的门打开,看向卫勉和薛焯,轻吹了声口哨。
老虎似乎是听到了进食的指令,立刻眼冒绿光的朝他们扑过来,同时,薛焯身边的卫兵也拔刀冲向他们,场面对他们非常不利。
卫勉当头斩杀一个冲上来的士兵:“你真卑鄙。”
薛焯独自一人站在后面,闻言笑道:“这话如意也说过,但我就是喜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即使武力高超,但杀不尽的士兵和老虎显然是在故意消耗他们的体力,一番打斗下来,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就在这时,钟离越惊恐地看向卫勉身后,大声道:“小心!”
“当——”
听到钟离越的大叫,卫勉下意识地侧过头,一股清寒的气息从他耳边,他耳畔的一缕头发被割断。
钟离越用刀抵住薛焯的长刀,金戈交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他感觉得到薛焯的力气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大,甚至还能胜过如意两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声,才将他推出去。
两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后,钟离越勉强站稳自己的身体,虎口被震得发麻,肌肉也痉挛似的颤抖。
和他对比,正值壮年的薛焯完全没有表现出狼狈的姿态,只见他举起黑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形,仿佛演义小说里的杀神一般,气魄威严,浑身杀伐之气。
他是薛氏血脉中最暴戾的存在,张扬肆意的眉眼间全是血腥和战火淬炼出的疯狂。
不等钟离越反应过来,薛焯快步冲到他面前,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挥刀,快,再快,更快。
钟离越有点抵挡不住,连连后退,被对方逼到了极点。
卫勉想上前去帮他,可最后一只老虎朝他扑了过来,还残余的十几位士兵也冲向他,他不耐烦道:“该死的,究竟有完没完?!”
“你是如意的师父,我不想伤你,你还是自己收手吧。”
薛焯正值壮年,而钟离越即使再怎么勇猛,终究也是个年过八十的老头子,不过十几个回合下来,钟离越便落到下风。
“你做梦,我儿子不喜欢你,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听到拒绝后,薛焯脸上的笑容愈发怪诞起来:“哦,这样啊,那我不放水了哦。”
“喝——”
只见薛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呵,他跳步跃起,从上而下用力劈斩,钟离越举刀去抗住他的这次劈砍,沉重的力道让他的身体慢慢下沉,几乎是要跪在地上抵挡他的劈砍。
薛焯眼中闪过一丝阴气,钟离越心里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刺刀带着凌冽的刀风朝他扑过来。
他躲闪不即使,一只眼睛不幸地被刀划伤,鲜血顿时涌上来,视线中漆黑一片。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趁钟离越短暂失去视力,薛焯旋步绕到他的身后,提膝击上他的腰腹,像踢一只马球一样把他踢出去。
“老头子!”
空气中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看到钟离越被抛到空中,卫勉连忙扑过去接住对方的身体。
“呃……”
在接到钟离越的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顿时贯穿他的身体,他低下头,看见钟离越的后背心上插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黑刀同时贯穿了钟离越和他的身体,卫勉艰难地抬头去看,薛焯那张阴狠猖狂的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刀光照亮他那双疯狂的眼睛。
他朝卫勉轻笑了一下,猛地拔出刀,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卫勉全身脱力,和钟离越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把拦住自己的阻碍都清除后,薛焯抖动手腕,刀身上的血水被甩到火焰上,发生滋啦一声轻响。
他闭上眼睛,仰头喘出一口粗气,杀掉这两个男人对他来说也是一场畅快的战斗,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丝的凉爽之意,非常舒服。
下雨了,雨扑灭了山火,狼岭的上空全是铅灰色的云,空气里的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可惜,这场雨来得太迟了些。
薛焯收刀,黑锃锃的眼飘忽地看向远方。
“如意,我来找你了,你等我……”
他只身一人,形如鬼魅,身体渐渐地没入黑暗。
钟离越躺在草地上,他的刀在战斗中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此时呈碎片状散落在他的身边,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似乎也感受到落到脸上的雨,轻轻的,很凉很舒服,他咳出几口血,气息不稳道:“好像是下雨了?”
躺在他旁边的卫勉也吃力地回道:“是吗?我也感受到了,不过我的眼睛是被烟熏坏了吗?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因为你要死了,人死之前眼睛就会发灰,什么都看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自己的死讯,卫勉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触动,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薛焯刚才的那一刀刺中了他的要害,血怎么也止不住,想来是伤到了要害,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这时,他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钟离越气息微微道:“想起来什么?”
他们两个都要死了,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说几句话也不错。
钟离越倒是没什么遗憾的,他已经快九十岁了,这辈子活得也算痛快,他的仇人们都比他先下地府,姜氏的天下也走向穷途末路,人到老年还有个很争气和乖巧的小徒弟,这辈子过得很值。
但他还是有点为身边这个男人可惜的,卫勉应该还没有四十岁吧,活的年岁还没他的一半长,虽然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但刚才和他并肩作战的样子还有几分血性。